夏大哥歎了一口氣,視線越過夏黎的腦袋,看向自己那間簡陋的房子的方向,整個人都有些滄桑。


    “大寶已經夠麻煩你和爸媽的了,我從來沒想過把那孩子送到你那。


    但是這孩子不能打。”


    他聲音中帶著沙啞、艱澀,甚至還有些痛苦。


    夏黎覺得,如果她大哥手裏有煙,肯定很想抽上一根。


    這麽想,她也就這麽幹了。


    從兜裏掏出來那天從手下人手裏要過來,忘了還出去的煙盒,遞給夏紅軍。


    “抽麽?”


    原本還處於自己情緒裏的夏紅軍,低頭看到妹妹手裏隨隨便便拿出來的那盒煙,眼神立刻變得更加不善。


    還什麽惆悵不惆悵,拔高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調,“小妹你學會抽煙了!!?”


    夏黎:……


    她很懷疑,她現在在她大哥心裏已經變成了進了部隊以後就學壞,五毒俱沾的墮落分子。


    “不是我的,是我手底下的兵的。”


    夏紅軍看一下夏黎的眼神明顯不信,夏黎沒辦法,隻能把兩軍大比的時候他用錫紙製造煙霧彈,端了敵軍老巢的事兒,跟她哥說了一遍。


    夏紅軍不知道夏黎參加科研工作,隻以為夏黎是因為之前改裝了軍用汽車,部隊想要留住人才,也想要間接保護他爸媽,這才破格招收他妹妹。


    現在聽到夏黎幹的那些喪心病狂的事兒,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其古怪。


    伸手揉了揉自家妹妹的腦袋,眉頭皺的死緊,語重心長的道:“小妹,在別人軍區幹這種事兒也就算了,回了本軍區千萬別跟上司這麽對著幹。”


    不然讓人穿小鞋怎麽辦?


    常年找上司麻煩,甚至讓對方連跑三個月的夏黎:……


    因為夏黎這麽一攪和,夏紅軍原本憂鬱的氣質也憂鬱不出來了,沒收了她的煙,卻並沒抽。


    隻是臉上有些苦澀的歎了口氣,“我們查出來這孩子的第一時間,並沒有想要這個孩子,於是去找了下放到這裏的一個很厲害的醫生,想讓他幫忙。


    這邊條件艱苦,你大嫂……受了許多的苦。


    大夫說,你大嫂因為過度勞累,患有很嚴重的肝病,凝血出現了問題,一旦打胎有其他的可能性會大出血,造成生命危險。


    這個孩子不得不要。


    其實無論生不生都會有危險,但醫生的意思是打胎的風險更大一些。


    於是我們兩個商量了下,一大早覺得,一樣是冒著風險,既然他來了,那就生吧。”


    夏大哥說這話的時候,渾身都散發著頹廢的氣息。


    不用想也知道,大嫂如今這身體狀況,這孩子如果不要,以後也不會再要了。


    倒不是說家裏隻有大寶一個孩子有什麽不好,隻是對這個年代家家戶戶少說三五個多則八九個孩子,崇尚多子多福的年代,一個孩子確實很少了。


    夏黎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哪怕她曾經生活在末世,也是從和平年代思想高度開放之後才經曆的末世,很難想象一個家庭在一個社會背景下會過得這麽難,好像一時之間所有的苦難都加注到這一個家庭上一樣。


    隨便拿出來一個人的經曆都是苦的。


    夏黎微微垂下頭,視線落在地上的小石子上,想起之前老首長問過她的話,突然問了一句,“你後悔嗎?”


    “嗯?”夏黎這話題轉移的太快,夏紅軍一時有些沒太反應過來。


    夏黎抬頭看向夏紅軍,很認真的問他,“和咱爸一樣,為了國家,為了自己的信念,傷害到無辜的家人,你後悔嗎?


    把一切粉飾的再太平,付出了就是付出了,傷害了就是傷害了。


    為了其他人傷害你自己的家人,你不後悔嗎?”


    夏黎如今身處在這個年代,遇見了許許多多如他爸一樣的人,其實對這些人已經有些理解,可卻依舊沒辦法接受。


    憑什麽呢?


    夏紅軍垂眸看著表情認真,好像是在問他,又好像是在給自己找答案的妹妹,微微扯了扯嘴角。


    “要說從不後悔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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