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當然可以。”蘇清晚笑了笑,顯然對於她為什麽不回宮沒有興趣,這話也不過是隨口一問,然後便起身去取了需要的藥材,又走了回來,說:“娘娘,別怪我沒提醒你,皇上服藥的時辰快到了,你再不回去,小心前功盡棄啊。”說罷,揚長而去。


    皇後瞪了蘇清晚的背影一眼,父親一早就告訴過她,這個蘇大人是個不好惹的,如今看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讓蘇清晚那個小丫頭知道了這麽多,偏偏自己現在還奈何不了她,真是失策啊……


    “行了,本宮也該回去了。”皇後看了看太陽,心知時辰快要到了,便緩緩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蘇太傅是個心思多麽通透的人啊,一早就看出來皇後是迷了路,便故作殷勤地跟了上去道:“娘娘且慢,這人多眼雜的,還是老臣送您回去吧。”


    “嗯,還是蘇太傅考慮周到。”皇後等的就是這句話,此時也不好再端著,便順著他給的台階就下了,邊朝外麵走著邊說:“蘇太傅的好意,本宮記在心裏了。”


    蘇太傅微笑著點點頭,並沒有接話,一路將皇後引到了早已經備好的馬車上,然後當真給她送回了宮。


    回來的路上,蘇太傅暗中問候了蘇清晚的祖宗十八代,心想這臭丫頭就會把這麽些破事留給自己,而後又忽然反應過來,祖宗十八代不也把自己包含進去了嗎……最後隻得搖頭長歎。


    那邊返回城外的蘇清晚突然噴嚏連連,她揉了揉鼻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家親爹正罵著自己呢……


    淩子筱看著一臉無奈的蘇清晚,輕輕搖了下頭,這丫頭還真是什麽人都敢惹,倒是應了顧承歡的那句話,當真是灑脫無畏。


    “清晚,你就不怕皇後報複你嗎?”李顏諾一臉欽佩地看著蘇清晚,終於問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蘇清晚正坐在床邊給淩子筱喂著藥,聽到李顏諾這麽一問,情緒一時間有些激動,就沒控製好手上的力度和速度,險些把淩子筱給嗆死。


    淩子筱止住咳嗽,心有餘悸地自己拿過了碗喝藥。


    “對不住對不住啊。”蘇清晚嘴上說著抱歉,神情卻不見絲毫的愧疚,她“噌”的一下竄到李顏諾身邊說:“反正我和她已經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了,她要報複我,根本不差這點兒事。”


    “蘇大人還真是……看得開。”許楚沐聞言默默看了蘇清晚一眼,自從蘇清晚離開南境後,顧承歡時不時地提起她,如今看來,承歡那丫頭倒是了解她。


    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嚴正絮看到此情此景,突然就感覺自己這麽些年唯唯諾諾,活的實在是窩囊,還不如這麽些年輕人看的明白,活的精彩。


    “對了,皇上所中之毒很快就能解了。”淩子筱擰著眉喝下了最後一口藥,然後如釋重負地放下碗說:“我們的人偷偷換了皇後給皇上喝的藥,皇上現在每天喝的不過是普通的補藥而已。”


    “淩大人可以啊,宮裏還有人。”李顏諾之前還在擔心皇上的毒應該怎麽解,聽淩子筱說完終於鬆了一口氣,順帶著表達了一下對淩子筱的敬佩之情。


    淩子筱笑笑還沒說什麽,一邊的許楚沐倒是有些不樂意了,他語調微酸地說:“像我們這些人,想在朝廷站住腳的,宮裏怎麽都要有點兒人,李姑娘有什麽好奇怪的。”


    李顏諾聞言還想懟他,卻被蘇清晚用眼神製止了。


    蘇清晚站在一個許楚沐注意不到的位置,用口型給李顏諾說:“你聽不出來嗎,他這是,吃,醋,了。”


    李顏諾聞言有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笑嘻嘻地給蘇清晚比了一個了解的手勢,然後就拉著許楚沐去了一邊說悄悄話去了。


    淩子筱旁觀者清,朝著蘇清晚招了招手說:“我看,許將軍和李姑娘這事兒,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我看也是。”蘇清晚也低聲跟他咬著耳朵。


    房間裏還剩下蘇亦沅和嚴正絮兩人,看到這虐狗的場景,瞬間結為盟友,對視一眼之後一齊退了出去。


    幾人住的小院子裏有一株遲遲未開的九裏香,兩人出去驚喜地發現,它開花了。


    九裏香不負盛名,自綻開之時便香飄至少九裏,沁人心脾。


    嚴正絮站在九裏香的邊上仔細看了看,然後頗為感歎地說:“真香啊,我家心兒最是喜歡這花了……”


    蘇亦沅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然後並肩站在九裏香旁,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悠閑。


    嚴正絮似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道:“蘇少卿可是還未娶妻?”


    蘇亦沅聞言一愣,思緒就飄到了數百裏外的墨煙縣,原來不知不覺間,那丫頭早已經走進了心裏。


    看著蘇亦沅突然暗下去的神色,嚴正絮自知問錯了話,正琢磨著要不要道歉,卻聽到蘇亦沅笑笑說:“未曾娶妻,不過,已有心悅之人。”


    “啊,那是好事啊,娶親之時蘇少卿可要記得給我請柬。”嚴正絮看著蘇亦沅的樣子,怎麽也不像是個令人開心的話題,他便寥寥兩句試圖帶過,奈何他沒能成功。


    蘇亦沅目光深遠,似乎要透過層層山巒,看到那已經長眠於地下的人,而後幽幽開口:“嚴大人怕是等不到了,因為,她已經不在了。”


    “這……是我多嘴了,蘇少卿別介意。”嚴正絮直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那麽多事情能說,怎麽偏偏就聊到了這件事上。


    蘇亦沅淺笑著搖了搖頭說:“無妨,到底是有緣無分罷了,怨不得旁人。”直到當歸死在蘇清晚的懷裏,他都沒能告訴當歸自己的心意,除了自己,他還能怪誰呢……


    “哎……”嚴正絮大概也想起了傷心往事,長歎一聲說:“誰說不是呢,直到心兒自盡,我也沒有告訴過她,她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蘇亦沅和嚴正絮同時一聲歎息,然後竟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革命友誼就這麽誕生了。


    屋內的幾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們湊在一起細細謀劃了之後的事情,大致討論完之後,淩子筱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亦沅兄和嚴大人呢?”


    “不知道啊,何時出去的?”李顏諾看了一圈,也愣了愣。


    蘇清晚更是大吃一驚,莫非隻有自己看見了,她指了指外麵說:“出去有一會兒了……”


    “咳咳……”許楚沐低咳幾聲試圖掩飾尷尬,卻引起了李顏諾的注意。


    李顏諾慌忙用手去探了探溫度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著涼了?”


    蘇清晚:“……”要不要這麽誇張……她好像有點兒明白那兩人為什麽出去了……


    誰知道接下來的一幕更是她從未想過的。


    淩子筱看到了那兩人的互動,然後朝著蘇清晚勾了勾手指。


    “怎麽了?”蘇清晚不明所以地湊了過去。


    淩子筱舔了舔嘴角,然後微微蹙起眉看向蘇清晚,雙眸中盡是委屈,他指了指放在一邊的碗說:“苦。”


    第82章 禦花園設宴


    幾人在城外的小院子裏猥瑣了幾日,靜等時機。


    莫氏一族自以為計劃實施的順利,正暗自欣喜。


    宮中的線人每隔一日,就會來給幾人匯報一下皇帝的情況。據他所說,皇上的神智已經逐漸清醒了,但是依舊在配合著皇後演戲。


    蘇清晚默默感歎,能穩居皇位這麽些年,到底不是單純的靠運氣……皇後一族至今沒發現藥被換了,蠱蟲也被換了,也是心很大了。


    當線人第三次來匯報皇上的情況之後,淩子筱勾了勾嘴角,讓大家做好行動的準備。


    時間緊迫,容不得淩子筱安心養傷,好在蘇清晚拿來的藥材都是上等的,再加上蘇亦沅的調理,倒是事半功倍,恢複的很快,至少現在走路已經沒有問題了。


    至於要打架硬拚什麽的,不是還有許楚沐他們嗎,怎麽也輪不到他往前衝。


    幾人聽說三日後皇上將要在禦花園舉辦宴會,宴請了朝中五品及以上的官員極其家眷,據說是為了答謝大家為了朝廷,為了百姓盡心盡力。


    淩子筱將紙條在蠟燭上過了一下,那紙條便付之一炬。他挑了挑眉道:“曆年來,從未在此時舉辦過宴會,更何況皇上素來節儉,這個想必是皇後的意思。”


    “誰說不是呢。”蘇清晚應和道:“而且宴會宴請了這麽多人,卻提前三天才說,未免太急了些吧。”


    許楚沐與蘇亦沅點了點頭,心中已經了然。一旁的嚴正絮更是沉浮多年的老狐狸,這宴會的目的何在,他一早就想到了,便沒有插話。


    正在給幾人做飯的李顏諾甩了甩手上的水走過來,問:“所以皇後到底是要幹什麽啊?”


    這姑娘雖然跟著幾人已經學了不少,但是官場之事到底還是想不明白,而這種時候,就是許楚沐的天下了。


    隻見他樂嗬嗬地拍了拍身側的位置,拉著李顏諾坐下後才解釋道:“按照他們的計劃,皇上現在應該已經被完全控製了,皇後要舉辦宴會,隻有一種可能性:讓皇上自己宣布退位,將大權交給三王爺。”


    “為何是三王爺?”李顏諾對於宮闈之事沒什麽了解,隻記得皇後無子,而這三王爺鍾離淳是一個宮女所生,並不受寵,兩人八竿子打不著,皇後辛苦籌謀,怎麽會甘願為他人做了嫁衣。


    對於李顏諾的問題,許楚沐是十分樂意解答的,畢竟這樣更能體現出他的無所不知,加深李顏諾對於他的欽佩之情。


    蘇清晚看在眼裏,顏諾這丫頭還真是厲害,因為她,許楚沐這榆木腦袋居然也開始學著哄姑娘家開心了。


    “小諾啊,你有所不知。”許楚沐很是自然的改了對李顏諾的稱呼,聽的其他幾人默默退了幾步,給二人留足空間,他們二人卻渾然不知,自顧自地聊著天,“這三王爺鍾離淳雖然不是皇後所出,但是卻是在皇後手底下長大的,皇後無子,便將他視為己出。”


    李顏諾露出了了然的神情,這樣就說得通了。


    眼看著二人越聊越歡,一時半會兒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蘇清晚笑著歎了口氣,自己過去接下了李顏諾的活兒,總不能還沒行動先把大家餓死啊……


    淩子筱想幫忙被蘇清晚攔住了,她二話沒說把人趕了出去。這廚房本來就不大,一個人勉強夠,兩個人轉身都轉不開,還是別添麻煩了才好。


    蘇亦沅和嚴正絮自那天同賞九裏香之後,頗有一種結為忘年交的架勢,同進同出,幾乎是形影不離。這次也是一齊看到了被蘇清晚推出來的淩子筱,便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蘇亦沅幸災樂禍道:“淩大人啊,我家小妹就這麽個性子,淩大人還要多多包涵才是。”


    “咳咳……年輕真好啊。”嚴正絮跟著感歎了一句,然後跟在蘇亦沅身後揚長而去。


    淩子筱:“???”不用這麽對我吧……


    蘇清晚其實有段時間沒進過廚房了,難免有些手生,所以當她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淩子筱喝藥已經差不多喝飽了,他表示一點兒也不慌;剩下幾個饑腸轆轆的人在蘇清晚說可以吃了之後,一個個如猛獸般撲向了桌子。


    “好吃好吃,蘇大人廚藝不錯啊。”嚴正絮一邊往嘴裏扒拉著飯一邊感歎道:“沒想到蘇大人舞刀弄劍的手竟然也能做羹湯。”


    “那是,我家晚兒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蘇亦沅聽到這話比自己得了誇獎還開心,笑嗬嗬地接話道:“能娶到她,那可是福分。”說罷,餘光瞟向淩子筱。


    淩子筱的嘴角彎起一個不怎麽明顯的弧度,並沒有接話。


    李顏諾察覺到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便趕忙給蘇清晚夾了幾筷子菜,笑道:“清晚,快嚐嚐,你別光看不吃啊。”


    蘇清晚點點頭,掃了淩子筱一眼,默默往嘴裏塞著菜。


    吃飽喝足之後,留了許楚沐守夜,其餘幾人各自去休息了。


    不多時,淩子筱輕輕推開門提出要替許楚沐,他說自己已無大礙,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許楚沐看的明白,淩子筱這麽說一定有他的原因,便拍了拍他的肩頭,然後回了房間。


    夜深人靜之後,淩子筱坐在院子裏望著天上的明月,良久,苦笑著搖了搖頭,月圓了,人卻再難團圓。


    “少爺。”一人翻牆進來,落地無聲,朝著淩子筱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未見的淩錦。他一早就知道了淩子筱等人在這兒,潛伏在城內打探消息,昨晚得了暗號,這才前來。


    淩子筱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其餘幾人都睡熟了,這才帶著淩錦走到了門邊,低聲道:“那件事,到了說出來的時候了,你準備一下。”


    淩錦聞言一驚,險些控製不住聲音,他看了看周圍然後問:“少爺,怎麽如此突然?您想好了嗎?”


    “早晚都有這一天的,還需要想什麽?”淩子筱目光幽遠,情緒卻不見什麽起伏,他淡淡吩咐道:“此事我們已經籌謀許久,你按照之前說的準備好就是了。”


    淩錦少見的沒有直接應下來,他頓了頓開口道:“少爺,您可想過後果,會不會對蘇大人太殘忍了些?”


    “殘忍嗎?”他聞言隻是低頭一笑,“我的命都由不得我控製,對她我又何談真心?”


    “無需多言,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淩子筱擺了擺手,看著淩錦離開之後,他脫力般地倚在牆上,眸中是難掩的痛楚,到底……還是到了這一步嗎?


    第二天一早,蘇清晚看見淩子筱在院子裏練劍,雖然尚未痊愈,但是並不影響他舞劍。


    蘇清晚靠在門邊看完了一套劍法,默默吐了吐舌頭,行雲流水,與師父竟然不相上下,這人還真是深藏不露。


    淩子筱一早就注意到了身後不遠處的姑娘,他收起劍朝著蘇清晚笑了笑,有些疏離地道了一聲早安,然後就繞過她回了房間。


    蘇清晚自然能感受到那狐狸與以往的不同,她微微蹙了蹙眉,但也知道皇上設宴之事為重,便也不再多想。


    宴會前的三天大家都忙得團團轉,淩子筱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常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天的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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