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疑惑:“這些馬賊又是如何看到我們的,莫非他們也有這望遠鏡?”路遠山麵色凝重:“非也,城鎮中大約有這群馬賊的探子,若有商隊停留便會留意,等商隊出行時再快馬通知馬賊頭子,這附近隻有這條小道,而商隊車馬勞頓,又攜帶大量的錙銖貨物,怎麽跑的過那輕裝簡行的快馬。因此這些馬賊多是得了消息而來。”眼睜睜看著那群馬賊越來越近,現在掉頭,以商隊的速度也是跑不掉了,裴鈺一臉憂色:“就隻能眼睜睜的看他們過來嗎?”路遠山道:“多虧了你的望遠鏡,使我們提前發現了他們,也不至於毫無準備。趁他們現在還毫無準備,我們可提提早做一些準備。”裴鈺點點頭,隻見路遠山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夥計,夾道準備好了絆馬索,又從容不迫的安排了其餘夥計的埋伏位置,最後集結了剩下的人手作為主力防備。在此緊張的氛圍下,裴鈺的一腔熱血也湧了上來,他從自己的行李中尋出那彎刀,走到路遠山的麵前:“我也要參戰!”本來還不是多麽緊張,結果這小祖宗一站出來,路遠山便有些頭疼,馬賊本就不知人數幾何,更何況此地匪徒異常凶悍,行事狠辣,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抽出人口來保護小公子。更何況聽說裴鈺是從未習過武的,便更不可能讓他出來冒這個險,萬一到時候有個三場兩短……因此路遠山板著臉,嚴肅的拒絕了裴鈺的提議,並且把裴鈺安置在了一處不起眼的馬車的底部。再三勒令他若是戰鬥沒有結束,不準出來。被路遠山的氣勢鎮住,裴鈺喪氣的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懂,自己這種弱雞,什麽都不會,即使上去也是給人添亂,但是他卻無法麵對自己在遭遇這一切時無能為力的事實,更何況,若不是因為他,商隊也不會停留在城鎮,被馬賊盯上。想到這一層,裴鈺感覺心中更加的煎熬了。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應該是那些黑衣的馬賊衝了進來,這時又聽到幾聲馬的嘶鳴,還有重物倒地的聲音。裴鈺豎起耳朵聽著戰況,估摸著是老路設置的絆馬索起作用了。隨後便是雜亂的,迅速的,各種腳步聲,廝殺的喊聲,刀劍刺入皮肉的聲音,不絕於耳的慘叫聲,裴鈺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太混亂了,他著實分不清哪些聲音是馬賊,哪些是商隊夥計的聲音。這時,有一道粗獷沙啞的陌生嗓音穿透了整個爭鬥場地:“把你們家的小公子交出來,老子就放過你們的商隊!”這時隻聽路遠山的聲音從另一處傳來:“我們商隊沒有什麽小公子,你們怕是找錯人了!”先前發聲的人顯然脾氣不太好,一言不合便破口大罵:“少他娘的給老子放屁,你當是我弟兄這雙招子是白長的?今天一大早好大的陣仗,我的弟兄們一回來便說遇上了大美人,老子今兒個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美人,配不配來給我的弟兄們提鞋?”裴鈺聽了他這話心頭便湧起一股怒火,幾乎想衝出去同那人對罵一番,然而腦中適當的浮現出了路遠山勒令不準出麵的叮囑,費力咽下這口氣,強行忍住了這衝動。路遠山聽到了這話也是怒火攻心:“無恥匪徒,吃我一劍!”然後便是刀劍碰撞的清脆響聲。隻是,這時隻聽到馬賊震天的呼喊聲,商隊夥計們的聲音幾乎被埋沒了,裴鈺都沒聽出多少。而這時,裴鈺又聽到了大量的馬蹄聲從遠處奔馳而來,裴鈺的心一下就涼了,該不會是馬賊的援兵吧?過了一會,那夥遲來的援兵便加入了戰局,原本勢均力敵的情況一下子被扭轉,隻聽到毫不留情的屠殺的聲音,還有不停歇的哀嚎。來的到底是何方人士?自己是否還能活著回去見到裴老爺子,他還沒有成親,還沒有見沈姑娘最後一麵,裴鈺越想越膽顫心驚。越是驚恐,裴鈺的五感反而越是敏銳,等等,他方才好像聽到了之前大放厥詞的老賊的哀嚎之聲。“誰給你的膽子,敢動我們西北軍的軍糧,還敢妄想我的人?”“他的人”是誰?是指自己嗎?這個人的聲音在之前的戰局中沒聽到過啊,裴鈺努力回想了一下,頓時就震驚了,這威武霸氣的聲音……艾瑪,怎麽這麽像他大舅子呢!第22章 愧沈儀的的聲音給了裴鈺莫大的安全感,他激動的從馬車底下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隻見戰局基本塵埃落定,一群身著甲胄訓練有素的士兵迅速的砍殺著剩下的匪徒。隻見沈儀騎在高頭大馬上,身著鎧甲,挺拔如鬆,英姿勃發。他麵色冷如寒霜,沉著冷靜指揮著士兵們圍剿殘餘的匪徒。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儀……裴鈺被他的氣勢所震懾,呆立在了原地。這時沈儀目光掃向了裴鈺所在的方向,看到了立在馬車一旁的裴鈺。裴鈺心中一喜,正待高興的揮手衝對方致意,這時忽見馬上的沈儀臉色大變,他不由偏頭去看周圍。隻見一道黑影拔地而起,一個縱身便衝到了裴鈺的身旁,他的動作實在太快,未等裴鈺有所應對,那人的冰涼彎刀便已架在了裴鈺細嫩的脖頸上。那人用裴鈺擋在身前當做肉盾,看著沈儀緊張的神色,便了然,高聲威脅:“看來這小子便是‘你的人’,要是不想讓他去見閻王,就立刻讓你的手下住手,讓我的弟兄們走!”那人聲音粗狂嘶啞,在裴鈺耳邊高吼,幾乎要震碎了裴鈺的耳膜。這人就是一開始衝路遠山喊話的馬賊頭子!他見勢不妙,竟是趁亂假裝中劍倒下伏地偽裝成屍體,觀察情況,三方人馬,戰局混亂,一時也沒人注意到他,因此抓住了機會,一舉挾持了裴鈺,也是個陰險狡詐的人才。能成為馬賊頭子領導一眾殺人如麻的匪徒,必然也是凶殘的,他死死的製住了裴鈺,根本不給裴鈺一點點掙紮的機會,那彎刀也緊緊的壓著裴鈺脖頸上的皮肉,若是彎刀再往下壓一點,裴鈺怕是要當場血濺三尺。裴鈺盡量低下頭,以免頸上的皮肉被崩的太緊而被彎刀不小心蹭破,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沒臉去看沈儀的表情,沒查探好局勢就急急忙忙的衝了出來,是他太魯莽了。而且聽到馬賊頭子說自己是沈儀的人,裴鈺還有些羞愧,他的理解是自己成為了沈儀的妹婿,也就也是沈家的親戚了,也可以說是沈儀的人,沒毛病,隻是自己身為沈儀的人,卻給他拖了後腿……果然,聽了那馬賊頭子的話,沈儀麵無表情,聲音一片冰寒:“你若是敢傷他,我必將你碎屍萬段!”那馬賊頭子聞言絲毫不以為懼,用那明晃晃的刀對著裴鈺的脖頸比劃了幾下:“這位小將軍可要好好考慮一下,我一條賤命不值幾個錢,若是在猶豫一下,這麽貌美的小公子若是斷了氣,該多可惜,嘖嘖嘖。”沈儀盯著他,然後揮手示意士兵撤離是,然後同自己的親信做了一個手勢,然後道:“按你的要求做了,把他放開。”眼見自己剩餘的弟兄們都四散奔逃離開了。那馬賊頭子得寸進尺:“給我一匹馬。”一旁的路遠山急道:“不可,公子還在他手上。”馬賊頭子將刀往下壓了壓,裴鈺隻覺頸上一涼,便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刀刃滑落。“若是不給,我便拉著這小公子一起死,黃泉路上,有此等美人作伴,也算一樁美事!”馬賊頭子粗聲大笑。誰特麽要跟你黃泉作伴!裴鈺欲哭無淚,他這次真的後悔了,萬分後悔沒有聽路遠山的話,急吼吼的衝了出來,樂極生悲形容的就是他的處境吧。沈儀靜靜的看著馬賊頭子:“給你馬。”接觸到沈儀的視線,馬賊頭子隻覺整個人都僵了一下。渾身的血液像是倒流了一般,那目光就那麽平淡的看著自己,似乎是在看一個死人……想到這,馬賊頭子忍不住嗤笑一聲,心道:老子縱橫江湖的時候,你小子怕是毛都沒長齊,竟敢這樣看老子!他一手挾製著裴鈺,一手牽過馬,然後以裴鈺當做靶子遮住自己,然後上了馬,又快速的將裴鈺扯了上來,整個動作快的沒有破綻,周圍的弓箭手都不敢放箭,怕傷到裴鈺。上馬的一瞬間,裴鈺徹底懵了,怎麽了?大舅子不要自己的妹婿了嗎?他這是被搶回去當壓寨夫人了嗎?以後該怎麽辦啊……他的心境一瞬間悲愴起來。而與之不同的的則是馬賊頭子,他一臉得色,一夾馬肚,一抽馬鞭,便策馬奔馳起來,速度漸漸加快,迎麵的風沙撲在臉上,他克製不住炫耀的神色,回頭去看待在原地的士兵:“哈哈哈哈,你們這群飯桶……”這都抓不住老子。這時隻聽一陣破空之聲,他的額頭似乎被被什麽飛來的東西擊中了,血流進了他的眼睛裏,他伸手去擦,卻發現另一隻手無法抓住韁繩,整個人不受控製的摔下馬去。裴鈺隻見有一支箭在那馬賊頭子回身後的幾秒後,瞬間穿透了對方的腦門,整個過程快如閃電,讓人反應不及,等裴鈺晃過神的時候,那挾持著自己的人已經摔下馬去,被馬蹄踩的整個人都變了形,裴鈺連忙拉住了馬的韁繩。他回頭看時,恰巧看家沈儀神情淡淡的將手中的弓放下,對上裴鈺的視線時,竟不是裴鈺想像的生氣的模樣,而是直直盯著他的脖子,似乎是在擔心他的傷勢。裴鈺心中一酸,收回了視線。他再去看摔倒在地,又被馬踩踏的麵目全非的馬賊時,卻發現那支羽箭,正插在那馬賊的眉心,幾乎毫厘不差,幾百米遠的距離竟能射的如此精準,何等驚人的掌控力。裴鈺驅馬灰溜溜的趕回了商隊所在的位置,甚至根本不敢麵對路遠山關切的目光:說要幹出點讓沈姑娘刮目相看的大事來是他,因為生病而停歇在城鎮上,導致商隊被馬賊盯上的也是他。而且還有好多夥計因為這件事受了傷,路遠山似乎也傷到了小臂……裴鈺甚至想找個地縫溜進去,或者幹脆昏死過去算了。或許這樣他就不用那麽內疚了。慶幸的是,沈儀此時忙著處理善後,並未抽出時間來看他,要不裴鈺都不知道怎麽去麵對他,怎麽向他解釋自己的魯莽。倒是路遠山派了個夥計給裴鈺清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上了藥,小心的包紮了一下,好在隻是皮外傷,並不要緊,留心注意一下別碰到水,應該不會留下疤痕。之前來的時候,裴鈺如同放飛的小鳥一般,歡快的策馬奔馳在商隊前麵,而如今他無顏麵對大夥,隻是一個人低著頭,驅馬默默的跟著商隊騎行。期間,在隊伍前麵的沈儀回頭看了他許多次,他都沒有注意到。因為方才的戰局耽擱了,因此直到半夜才到達目的地。到了西北大營後,大家都明顯鬆了一口氣。一路奔波勞苦,終於能歇息一下了,士兵們接手了商隊的糧食,運往了糧倉。隨後,在沈儀的安排下,負傷的夥計都去了軍醫的帳中檢查傷勢,剩下沒有負傷的人,也安排了住處。其他的夥計是七八人一個帳篷,不知是不是沈儀的授意,裴鈺是單獨的小帳篷,裏麵木床桌椅銅盆……雖然粗糙了些,但是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裴鈺一個人在帳中呆立了一會,然後默默的去洗漱,更衣,倒在了床上,床上的鋪蓋似乎都是新的,裴鈺將臉埋在其中,隻覺那素色的被子一片柔軟,還有淡淡的皂莢清香。隻是眼眶中的液體,此時再也克製不住,洶湧而出。其實他知道,這次的馬賊的襲擊,商隊人員傷亡慘重,死傷過半。整理殘局的時候,他就站在一旁,卻不敢看那些觸目驚心的屍體,那些人之前還在談笑風生,都是因為他才遭此橫禍。他萬分愧疚,卻什麽都無法彌補。因為他是裴公子,路遠山不會責罵他,夥計們也不敢對他露出怒色。可是他卻不能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的內心強烈指責著自己,無比的煎熬,誰都好,快來罵他一頓,打他一頓,讓他不要那麽難受。夜裏,一輪明月高掛,清輝徐徐的撒在荒蕪的西北大營。裴鈺翻來覆去,隻覺心裏堵得慌,實在難以入睡,便披了外衣起來,想要出去走一走,吹吹風冷靜一下。西北之地,不同於京城的繁華,安營紮寨之地也是一片荒蕪,夜除了風吹枯木的聲音便再無了聲息,周遭一片寂靜。隱約可見潛伏在夜色中幾隊士兵,來回的巡邏著,不遠處還有幾處營帳,燃著火把,燈火通明。裴鈺垂眸,漫無目的的走著。這時,有腳步聲穿來,裴鈺不由抬眸去看,看到來人後,隻想逃離,然而來人顯然已經看到了他,直衝他走來,裴鈺不得已停在原地,苦笑道:“大舅子。”沈儀“嗯”了一聲,走到他身旁,順手將給他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外衣,聲音低沉:“怎麽這麽晚了還不歇息,還出來晃,可是白天受到了驚嚇?”沈儀的語氣親昵又自然,絲毫沒有怪罪他的意思,還隱隱有安慰他的意思,裴鈺聽了以後卻更加自責:“不是驚嚇……都是因為我的莽撞,才被那馬賊頭子鑽到空子,放走了那些殘黨,如今放虎歸山,萬一他們以後做出對商隊不利的事可怎麽辦。”沈儀聞言道:“不必擔心,這些馬匪在此地橫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次是個機會,趁他們四處奔逃時,我已經派了探子跟蹤,尋到了他們的老巢,不日便請旨去剿滅。”“可是……”這時沈儀才發現裴鈺的眼眶是紅的,狀態很不好的樣子,瞬間心疼的不行,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可是什麽?”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受過的傷也不會因為報了仇就能一筆勾銷。裴鈺心裏難受,無處發泄,沈儀一問,他便哽咽著將來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沈儀。沈儀聽完後,沉默良久。裴鈺等著他開口責罵自己,說都是自己的錯,才會害了商隊了夥計們。過了一會,隻聽身側的沈儀歎了一口氣,接著一隻溫熱的手掌蓋在了他的頭頂上。“這不全是你的過錯,不要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裴鈺呆了一下,轉頭看向沈儀,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說。“畢竟你也不知道城鎮中有馬賊的探子,第一次遠行勞苦,你也不能控製你的身體狀況,這一切都不是你所能控製的,要怪也是怪馬賊,君子受了小人的暗算,不譴責小人,難道還要責怪君子沒能防備小人的暗算?”“但是……”裴鈺還要說什麽。沈儀又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而且你不是也聽從了老路的叮囑,躲在馬車底下沒有出來。”“我什麽忙都沒有幫上。”裴鈺仍是嫌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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