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學是一回事,什麽時候學又是另一回事。秦小幺本著偷懶的原則,打算能拖一天算一天。


    葉流雲那是修煉了千年的狐狸,哪還猜不到她這隻小狐狸的想法。也不說破,反而陪著她演戲,“行,等安頓下來再說。”


    師徒兩個對視一眼,都樂了。


    大小兩隻狐狸的默契就此產生。


    “師父……那些隊陣不是我自創的,是我學來的。”


    在牢房裏,葉流雲曾問過她隊陣的事,她那時答得含含糊糊,此時倒是不想再隱瞞了。反正“神仙點化”這件事,家裏知道的人也不少了。


    “我是從一處仙境學來的。


    我是個早產兒,生下來就是個癡兒,呆呆傻傻不動不說話。我阿奶找了個道士給我看過,說是魂魄不全造成的。就這樣過了九年,我才醒過來。


    那道士說得不錯,我確實是魂魄不全,因為大部分魂魄遊蕩在一處仙境。我在那裏受到神仙點化,學到了很多知識。


    以前可能是因為我年紀小,也可能是醒過來的時間短魂魄不穩,能記起來的東西很少,很多都隱藏在記憶中,就是很混亂很模糊。這幾年我身體越來越好,腦子也越來越清楚,慢慢地想起來的東西就越來越多。


    那幾種隊陣就是我在那處仙境學到的。”


    葉流雲一直沒說話,因為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本身就是位玄學大師,觀星占卜之術又修習得極好。自然懂得天下間玄之又玄的事情不知凡幾,很多都是解釋不了的。


    “神仙點化”這件事雖然聽起來玄妙,但並不是絕無僅有的,至少坊間故事裏就有。一個大字不識的老漢,不過睡了一覺,起來就可以出口成章,這不是“神仙點化”又是什麽?


    又有多少人窮其一生所求的不過是一場“神仙點化”。


    葉流雲實在沒想到,他這小徒弟竟然有這樣的奇遇,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怪不得他算不出小徒弟的命勢,原來是被仙緣遮掩住了。


    看看,都不用秦小幺找由頭編借口,葉流雲就給她安了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可見“神仙點化”這四個字對這時候的人影響有多大。無怪乎那些皇族、權貴都願意拿這個當借口。


    “所以,那在人身上縫針的辦法,是你想到的,也是在仙境學的?”葉流雲已經看過病人的傷,對這種聞所未聞的救治方法表示驚奇。


    他原本還納悶,那個叫書生的後生,麵相並不出奇,不像是可以做開山鼻祖的人。原來,根源在自家的小徒弟身上。


    像她的命勢一樣,他也看不清她的麵相,感覺蒙了一層白霧。


    “是我做的。拿書生叔當幌子,不過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書生懂醫,我已經把這方法教給了他,再遇見今天的情況方便及時救治。


    他也可以把這種方法教給更多的人,知道的人越多,因外傷救治不及時而丟掉性命的人就越少。”


    這一番話真真是把葉流雲驚住了。他沒想到,一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竟然就已經具備了澤被蒼生的心胸。


    這丫頭就該是鹿鳴一派的傳承人,他葉流雲得徒如此,終於不用愧對列祖列宗了。


    葉流雲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好……好啊”,眼淚竟然都掉下來了。


    他這一下給秦小幺整不會了。


    老頭這是咋了,怎麽還哭上了?


    秦小幺怎麽都沒想到,她不過就是想偷個懶,卻讓她的便宜師父腦補了一堆有的沒的,把自己都腦補哭了。


    因為她根本沒意識到,這是在古代,是個吃食方子(食譜)都不外傳的時代,是個祖傳手藝堅持傳男不傳女的時代。她這樣一點不藏私的行徑,實在是太少見了,連葉流雲自己都做不到。


    身為鹿鳴書院的山長,即使要秉持鹿鳴一派“澤被蒼生”的祖訓,他也不會把鹿鳴一派最精髓的東西教給所有人,能教的隻能是嫡親弟子。


    兩相對比,他覺得他輸了,輸給了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女娃娃。


    他這又哭又笑的,讓秦小幺不知道咋接了,索性就不管他,讓他發泄個夠。自己仰倒在大石頭上,枕著手臂看星星。


    等葉流雲整理好心情低頭一看,氣樂了。他這徒弟是真沒把“尊師重道”放在眼裏啊。師父都這樣了,她不應該勸慰嗎,竟然悠哉的躺著看星星。


    秦小幺多乖覺啊,察覺到不對立馬把早就準備好的水囊雙手奉上。


    “師父,渴了吧,喝點水。這水可是甜的,我放了糖的。”


    葉流雲被她這一手堵得沒脾氣,劈手接過水囊連續灌了好幾大口。


    連葉流雲自己都沒發現,就這麽一哭一笑,插科打諢,他身上的氣勢已經全變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頹敗之相,就連運勢都已經發生了改變。


    前後交手了兩次,葉流雲已經體會到了小徒弟的滾刀肉屬性,也深知他是鬥不過她。


    他原本就是個瀟灑隨性的人,想明白也就完全不計較了,計較也沒用不是?


    想起小徒弟的特殊,還有年齡,葉流雲不放心的囑咐:“丫頭,你這‘神仙點化’的特殊之處,可萬不能到處宣揚。要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師傅如今恐怕已經成為了鹿鳴書院祠堂裏的一個牌位,再沒本事護住你了。”


    葉流雲說的秦小幺之前就想到了。他師弟已經起了殺心,那無論他是否還在世都得先把他過世的消息坐實了。隻有他葉流雲不在了,他師弟身為唯一的嫡傳弟子,才能名正言順的接手鹿鳴書院。


    從出事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流雲先生已經仙逝的消息恐怕已經傳遍了大小城池。隻不過他們家這段時間一直在逃荒的路上,還大部分時間都在山林裏鑽,消息閉塞沒聽說罷了。


    明明還活著,卻被廣而告之已經死了,可不是什麽好的體驗。秦小幺怕便宜師父傷心,逗趣兒道:“沒事,師傅。等咱們安定好,我給你建了比鹿鳴山上還大的鹿鳴書院,把全天下人的臉都抽腫。”


    不就是蓋個書院麽,多大點事,姐現在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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