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幺的美男爹考上秀才之後就不再上私塾了,在縣城裏找了份賬房的工作。


    縣城離村子不遠,走快點也就兩刻鍾(半小時)的事。美男爹就每天往返,晚上回家還能幫家裏幹點活。最主要的是可以天天看見她娘。


    熱戀期的小年輕嘛,懂的都懂。


    裏長閨女不受秦老太太待見,不敢明目張膽的找上門,就每天堵在她爹回家的路上。今天丟一塊手帕,明天摔一跤,後天再掉回河……總之,花樣百出,死皮賴臉的非要賴上她爹不可。


    好在美男爹不是個死讀書的,有驚無險的都躲過去了。之後為了以防萬一,幹脆住在縣城裏,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


    裏長閨女堵不到她爹,就回家去鬧自己的爹。裏長被自家閨女鬧騰得受不了,隻好放下身段,帶著嫁妝單子親自上門提親。


    這年頭,女方上門提親實屬罕見。裏長家條件好,給的嫁妝也豐厚,姿態還放得這麽低,這要是換個人家可能就同意了。


    可惜,秦老爺子和秦老太太都不是見錢眼開的人,又向來拿她娘當親閨女疼。如今馬上要名正言順的變成一家人,老兩口那是滿意得緊,自然不會破壞一對小兒女的姻緣。


    於是婉拒了。


    老兩口尋思著她爹一直躲在縣城裏不回家也不是個事,幹脆挑了個最近的日子,把兩人的婚事給辦了。反正在同一個院子裏嫁娶,房子不用蓋家具不用打,操辦起來簡單又方便。


    這一手算是打了裏長家的臉。裏長被駁了麵子,裏長閨女鬧了笑話,於是兩家就這樣結了仇。


    裏長還好,顧忌著身份和她爹秀才的功名,再加上老秦家男丁多,不敢輕易惹事。最多暗地裏給老秦家穿穿小鞋,擺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煽動村子裏不太明白事理的幾家,聯手孤立老秦家。


    老秦家人心齊,日子過得好,根本沒什麽事需要求到村裏人幫忙的。這點孤立的小手段對於老秦家來說根本不疼不癢,完全不放在心上。


    裏長閨女可沒有他爹這智商,一直咽不下這口氣,覺得自己堂堂裏長閨女竟然被一個撿來的孤女比下去了。暗地裏沒少罵她爹眼瞎,更罵她娘長了張狐媚子臉,專門勾引男人。


    她爹娘越恩愛,裏長閨女就越氣不過,連帶著自己的日子也過不好。


    眼看著年歲不小了,裏長閨女就是再氣不過也得嫁人,總不能再上趕子給美男爹當妾吧。主要是就算她爹娘同意,老秦家也不會同意的。


    於是同意了他爹的安排,嫁到了鄰村。


    夫家是鄰村的大戶,土地多,人丁興旺,公公還是族長,錢財和地位都不缺。別的不說,就算看在裏長的麵子上,她也不會吃苦的。


    裏長是真心疼愛這老閨女,挑的人家沒的說。可惜,裏長閨女是個拎不清的。總拿她男人跟美男爹比,嫌棄他又矮又胖,嫌棄他隻是個種地的……總之,哪哪都不順眼。


    每天在婆家摔摔打打、作天作地的。


    她在娘家有爹娘慣著,在婆家誰慣著?婆媳、妯娌、夫妻間天天有吵不完的架,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日子過得越不順心,裏長閨女就越恨秦小幺的娘親。怨氣就這樣一直在她心裏堆積發酵,有一天終於爆發了,喪心病狂地推倒了身懷七個月身孕的小幺娘。


    於是,秦小幺未足月就出生了。而她娘因為早產傷了身子,這麽多年都是病病歪歪的,也一直都沒再有身孕。


    可以說,裏長閨女就是造成秦小幺和她娘生死線上走一遭的罪魁禍首。


    當年出事的時候,秦老太太和美男爹都急紅了眼。老太太拎著燒火棍帶著大兒媳婦直接打上了門,裏長閨女當天掉了兩顆門牙,還有頭發若幹綹,得了一張大花臉。


    美男爹更狠,直接把裏長告到了縣衙。罪名:治家不嚴,險致一屍兩命。


    在縣太爺看來,她爹這個有秀才功名在身的人,比裏長更有話語權。再說裏長閨女推人的時候是有目擊證人的,裏長委實沒有可狡辯的地方。


    於是,裏長因為她這個倒黴閨女被撤職了,還要賠付老秦家醫療費二十兩。這個年代,二十兩都夠一家老小一年的花銷了,這筆罰款委實不少。


    裏長灰溜溜地卸了任,還得給老秦家賠禮道歉並奉上巨款。麵上帶著笑,心卻在滴血。


    等到裏長閨女臉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裏長打發她回夫家。結果不到半天,閨女就哭著跑了回來,還帶著休書一封。


    對於這門婚事,她夫家人早就後悔了。如今裏長被撤職,他們也就沒有了顧忌,直接休妻。


    不是嫌棄我們家嗎,那就別回來的。


    裏長閨女那懟天懟地懟空氣的德行,鄰村就沒有不知道的。再加上她害了秀才娘子這件事,夫家休妻完全站著理。


    裏長舔著老臉上門說和了好幾次,人家都沒鬆口。最後好不容易將休妻改成了和離,嫁妝一分沒要,隻為了日後他閨女改嫁時能好看點。


    裏長對這個老來女是真的好,都這樣了依舊為她以後打算。可惜啊,一切籌謀終究是錯付了。


    當初的事鬧得那麽大,都鬧上了縣衙,附近的村子基本都知道了。


    這個年代,都是姻親套著姻親。裏長閨女在婆家的那點事,也隨著親戚間的互相走動,傳遍了十裏八村。


    這麽個攪家精誰敢娶進門,即使她嫁妝再豐厚也不行。


    離得遠的村子倒是可以,畢竟是通訊不發達的年代,消息傳不了那麽遠。可裏長閨女又嫌棄離娘家遠,不願意去。


    就這樣一晃眼,裏長閨女,不,應該叫崔氏,已經在家呆了十來年,成了遠近聞名的大齡剩女。


    隨著年齡增長,崔氏性格變得越發乖戾,在家一點活不幹,還指指點點抱怨連天。但凡有一點不痛快的地方,就找茬跟家裏的兩位嫂嫂吵架,攪得老崔家不得安生。


    老崔家都成了村裏的一大笑話。村裏人都說,老崔家這個老來女,純粹就是生來討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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