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夜摸了摸自己的唇,問身邊的人,“你說他為什麽這樣?”


    為什麽這樣?


    宗夜始終想不明白。


    他不過把少年當做一個可以逗弄的可愛的小兔子而已。


    這隻小兔子臨死還要咬自己一口,為什麽呢?


    這麽多年,宗夜還是不明白。


    像學生時代,被自己看了幾眼覺得很可愛的女孩子親了一下似的。


    可沒頭沒尾。


    讓他多年以來也無法釋懷。


    後來,有人不知聽了什麽流言,送了和少年一樣性子跳脫的少年郎過來。


    宗夜會問:“你叫什麽?”


    對方眼睛亮亮的,很漂亮,歡快的說:“叔叔,我叫秧秧。”


    宗夜笑了,“既然叫秧秧,就該生活在田地裏。”


    於是那叫秧秧的少年在田地裏,被水蛭吸了一晚上,差點沒命。


    之後,沒人敢在宗夜麵前自稱秧秧。


    隻是偶爾,心腹總會聽到二爺自言自語的問:“你說他為什麽這樣?為什麽這樣做?”


    為什麽呢?


    宗夜指尖劃過唇瓣,細細的摩擦。


    想不明白,實在是想不明白。


    他知道,那人不是宗家的人,看到的第一眼,便知大不相同。


    宗夜慧眼如炬,和那個小子相處過幾次,又怎麽認不出來?


    那孩子或許就隻是叫做苗秧而已。


    隻是怪不讓人省心,死了,也要給宗夜留下一個世界難題。


    總在某個時間,看到某個事物,或者工作之時驀然走神,突然想起少年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擁抱他的樣子。


    很狼狽,卻艱難的捧住他的臉。


    羽睫輕顫,泛著濕漉漉的水色。


    臉是蒼白的,鼻尖是紅的。


    少年看起來好像要碎掉了,眼淚從眼角滾落,在清秀的輪廓滑過一抹清澈的水漬。


    脆弱、破碎的樣子衝擊著宗夜的雙眸。


    以至於他在那兩秒裏愣住了。


    血腥味兒有些重。


    顯得有些慘烈。


    宗夜其實不在意苗秧的生死,不在意這人會不會成為他的傀儡,也不在意小苗秧與多少人物有過糾葛。


    這些都與他無關。


    他隻是純粹的無聊,像看到了一樣順眼的東西,還沒仔細的了解。


    宗夜與少年相處不多,不過幾麵而已。


    隻是覺得少年眼睛總是亮晶晶的,讓自己看了舒心。


    好像能驅散他心底的陰霾,抑製那總是時不時泛起的暴戾氣息。


    可是,那日,那人倒下,宗夜隻管衝過去接住了他。


    不敢用力,跟著軟綿的少年一道跪下,他好像一個即將碎掉的瓷娃娃,宗夜從來沒有這麽謹小慎微的抱過誰。


    還沒開口,就被捧住臉。


    宗夜隻是,隻是……


    在沙漠缺水的旅人,遇到蓄水的綠洲,哦不,隻是桶形仙人掌裏的一點水,那也是清透止咳的。


    苗秧像一滴落到宗夜心尖上的水珠。


    一滴水沒有多大的用處。


    可是宗夜偏偏被那個擁抱捆住一輩子,糾纏在輪船甲板上那一幕的意義一輩子。


    想不通,不明白。


    還在想。


    他對他的感情沒有開始,沒有結尾。


    像風吹過一片青蔥的麥田。


    風過靜默,不留痕跡。


    僅僅隻有一個口勿。


    卻在心裏留下深深的遺憾。


    ——是遺憾。


    彌留於心的,來不及探索更多的遺憾。


    像江南煙雨一樣,存在於詩意。


    或許身臨其境,也隻抓住了某一刹那的美好和朦朧。


    偏偏,最讓人惦記。


    真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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