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一派悠閑,慢慢地跟著藤老大往前走。 果然如他所想,藤老大的窩安在一處極隱蔽的山洞。 他大喇喇地坐在首位,拍拍身邊的位置,親切地道,“來坐。” 藤老大臉漲得青紫,半晌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顫巍巍地摸了摸僅剩的一隻眼,末了深呼吸一口,聽話地坐在白朗身邊,憋屈地壓低了聲音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白朗啞然失笑,“別這麽緊張,藤老大,”他拍拍他的肩膀,“我隻是想躲一躲。”見藤老大張口欲言,他又接著說,“你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如果今天沒有遇到你,我大概是死定了。” 你還是死了算了。 藤老大在心中咆哮。 “我的毒怎麽辦?”藤老大眉頭皺的死死的,他現在已經感覺頭都有些發暈了。 白朗輕鬆道,“等白月回來我就走,走之前一定會幫你把毒解開。” 藤老大暗暗地鬆了口氣。 “你隻要替我祈求,白月平安無事就好。”白朗憨笑著,眼中卻是不容忽視的冷冽。 藤老大心中一顫,急忙揮手,示意兩個人出去,“你們去打探消息!” 藤老大還是獨眼的時候,就擅長隱蔽和打聽消息。 故而在樹林中白朗一看見歪嘴口中的藤老大就是昔日的獨眼時,心中立刻鬆了一口氣。 “來給爺說一下,鐵鷹堡最近的情況怎麽樣。” 白朗一副談心地樣子,拉著藤老大腫如熊掌的手,語氣非常柔和。 藤老大碩大的身軀躲在白朗的陰影下,整個人頹廢極了,他縮了縮手,終於還是沒敢真的抽出來,隻好屈服地被白朗抓著。 “近來圍攻鐵鷹堡的人越來越多,但是都沒人能打進去。這兩日,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圍著的人忽然就撤離了,我帶著兄弟們過來轉轉,看看有什麽好處可以撈一點。”藤老大語速極快,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 “你這種身手,還敢來討便宜?”白朗挑眉,湊近藤老大,壓低了聲音道,“你不怕鬼蟲?” 鬼蟲二字一出,藤老大連帶著圍著的下屬,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有誰會在自己家門口放那玩意兒!”藤老大扯著嗓子喊,“你嚇唬誰呢?” “嚇唬你啊。”白朗摸摸他的腫手,“好好養傷,等爺好了,肯定幫你把毒解了。” 藤老大萬分憋屈地住了嘴,一身的肥肉因為忍耐而微微顫抖。 白朗笑著看了他一眼,藤老大立刻靜止不動。 一時間,洞中無人再說話。 看著楚憐玉安置好楚石之後,墨鷹就退了出去。 尋了棵樹,坐在上麵不知道在想什麽。 秦九偷偷摸摸地過來,順著窗戶看了一眼,見楚憐玉在秦歌房中這摸摸那看看的,嗤笑一聲,就開始四處張望。 墨鷹微動,把身子藏在樹葉之後。 秦九使勁抽抽鼻子,忽然就笑了,腳底一踩,呲溜溜地飛了起來,分毫不差地落在墨鷹身邊。 “啊,好巧。”他瞪圓了眼睛,像是不小心發現了墨鷹。 “……”目睹了一切的墨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移開了目光。 秦九放鬆身體,假借著要坐穩,悄悄往墨鷹那邊挪了挪,與他的肩膀稍稍地挨著。 墨鷹看了他一眼,坐著不動。 “我就猜秦歌會把楚憐玉送到這裏來,還跟師傅講什麽讓他住茅房。”秦九切了一聲,“一肚子鬼心眼。” 墨鷹不說話。 秦九眼珠子轉了轉,換了一個話題,“這次鬼蟲的事情牽連甚廣,宮主可能要下山,到時候你去不去?” 墨鷹看著楚憐玉在屋子裏轉來轉去的身影不說話。 秦九皺皺鼻子,往墨鷹那裏靠了靠,使勁挨著他,繼續先前的話題,“我忘了,你肯定是要跟著秦歌的,秦歌去,你自然也要去。” “嗯。”墨鷹出聲。 秦九喜不自禁,提議道,“那不如讓秦歌和宮主一處,我跟你一處,咱們分頭行動啊。” 墨鷹蹙眉,看向秦九。 秦九鬧不清楚他現在在想什麽,見他不躲開自己,膽子越發大了起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聲音膩膩的,“你說好不好啊。” 墨鷹抽了抽胳膊,秦九使勁,不讓他動。 “你說話。”秦九瞪眼。 墨鷹不動了,任他抱著胳膊。秦九心中一喜,感覺這是兩個人之間的大進步。哪知道嘴巴剛裂開,就聽見墨鷹道,“不行。” “為什麽?”秦九一把甩開墨鷹的胳膊。 墨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移開目光,“我的職責就是保護少宮主。” “秦歌哪裏需要你保護了?”秦九氣憤不已。 墨鷹低下頭,不說話了。 秦九見他悶頭不吭聲,氣得咬牙,可又舍不得衝他發脾氣,獨自生悶氣 。 往常這個時候,兩人一言不合,墨鷹站起來就走。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秦歌給他安排了盯著楚憐玉的任務,他一直坐在秦九身邊不動。 秦九偷看身邊那人玄色的衣服,暗恨自己不爭氣,一顆心就係在了墨鷹身上。 半晌,終於還是他服了軟。 “你到底對我怎麽想的啊?”他聲音悶悶地道。 墨鷹猶如一塊木頭,還是不說話。 秦九不管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喜歡你了這麽多年,就算是石頭也該焐熱了。” “你一直不理我。我也會覺得累。” “如果……如果你再不喜歡我,我就去喜歡別人了!”秦九撂狠話,雙手緊緊地抓著樹皮,惡狠狠地賭氣。 墨鷹眉眼一動,低下頭看他。 秦九兀自低頭生氣,口中不斷地說話,越說越委屈,說到最後,都抽起了鼻子。 “自從你小時候給我遞了個饅頭,我就覺得你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冷淡,然後我就慢慢注意你,越看越喜歡,越看越……” “不是我。” 墨鷹截斷他的話。 秦九刷地抬起頭,眼中還帶著淚,迷茫地問,“什麽?” 開了個頭之後,後邊的事情就好說多了,墨鷹繼續道,“遞饅頭的,不是我。” 秦九瞪圓了眼睛,眼睛微微一眨,淚水就掉了下來,他的聲音還是悶悶的,帶著鼻音,“你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 墨鷹轉過頭去,喉結動了兩下,才接著道,“給你遞饅頭的是少宮主,不是我。” “你的感情,錯付了。” 他似無奈,似自嘲地道。 秦九愣在當場,腦中一片空白。 墨鷹看著眼前的一片樹葉,上麵斑駁地映著微弱的燈光,許久,才開口道,“不要再說喜歡我了。” ……害得他差點慢慢地就忘了對另外一個人的傾慕,就此淪陷。 秦九微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一會兒是幼時秦歌驕傲討厭的臉,一會兒是墨鷹冷冰冰,但細心體貼至極的身影。 他是從被師傅罰三天不許吃飯,墨鷹給他遞饅頭時,才開始注意墨鷹的。 現在卻被告訴,那個人不是他? 墨鷹衣袖下的手指動了動,伸出去,又縮回來。 在秦九低著頭,似乎想要站起來離開的時候,他快速地伸出手,在秦九頭上摸了摸,像兒時那般安撫他,“九公子,不要哭了。” 秦九眼淚刷地落下來了。 墨鷹的手僵在他頭上。 “我又不是因為饅頭喜歡你的!”秦九大吼,一邊飆淚,一邊撲倒墨鷹身上,狠狠地抱住他。 “你是白癡嗎?我喜歡你喜歡了那麽多年,你居然是以為我喜歡的是饅頭?” 一疊聲的話傳到耳朵中,墨鷹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秦九抱住他,手在他的臉上胡亂地摸著,帶著眼淚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臉上。 “我喜歡的是你啊,墨鷹,”他抽噎著表白,“是你這個人啊。” 字字如雷,震徹心扉。 墨鷹僵著身體,極慢極慢地伸手,抱住秦九。 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下去。 屋內,秦歌已經回來,楚憐玉親熱地抱著他的胳膊說笑。 墨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清朗如昔。 他伸出手,溫柔地抬起秦九哭泣的臉,極輕極慢地擦去他臉上的眼淚,低聲道,“我知道了。” 說罷,在他唇上慢慢地印了一個吻。 秦九呆愣愣地看著他,淚順著眼角滑落。 墨鷹舔去唇上沾染的淚水,啞聲道,“苦的。” 秦九臉上一下漲紅,胡亂地擦去眼淚,像他那般,捧住墨鷹的臉,低聲喊了一聲,“再來。”就一個餓虎撲食,死死地啃了上去。 春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