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奕未回朝之前慕修寒視她為眼中釘,滿朝文武都像說好了一般上奏宋奕功高蓋主的事。


    慕修寒幾次三番的下狠心要殺宋奕,可如今,卻和他坐在城牆上一起對飲。


    “今日內閣商議靖王的事,你猜那些人說什麽?”隨意坐著的男人拋給她這個問題。


    她該怎麽答?多說什麽都有可能是錯啊……


    不過想了想,既然他肯說,那麽就代表那些人的話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還能說什麽,無非就是那些聽的人耳朵都起繭子的話唄。


    宋奕身體坐正,學著朝堂上那些大臣的模樣老氣橫秋的說道,“臣以為,靖王謀反,宋奕必然是黨羽!他功高蓋主,皇上應該先解決他才是!”


    語氣神態簡直和今日那個大臣一模一樣。


    “……”慕修寒黑著一張臉,他從未想過這宋奕會這麽聰明。


    “你這是在哪裏學的?怎麽能學的這麽像?”當朝天子忍不住問道。


    不以為意的笑笑,宋奕說道,“還能和誰學的,每天聽到的都是這些話,就算是隻鸚鵡都學會了!”


    慕修寒嘴角微微抽搐。


    以前竟然不知道宋奕還有這樣一麵。


    想到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內閣竟然都有奸細,慕修寒就一陣心寒,他如今竟然不得不相信宋奕了。


    四下無人,慕修寒緩緩開口問道,“宋奕,朕給你的禁衛軍的牌子可有好好留著?”


    這是自然,那麽重要的東西宋奕自然不敢亂丟,她解下腰上的錦帶,從裏麵拿出了令牌,以為他要拿回去,一言不發的放在了城牆的磚上。


    慕修寒眸中寒光一閃,“誰準你放下的?要好好收著!”


    有個秘密慕修寒從來不曾跟任何人提過,今日,他打算告訴宋奕。


    “你可能不知道,這塊牌子可以號令百萬軍馬。”他把宋奕的手拉過來,把令牌放在他的手掌心,“平日裏看到的駐守皇城的隻是一小部分,真正厲害的禁衛軍都隱藏在普通人中間,就是為了防止有一天居心不良的人禍亂朝綱,他們隻認令牌不認人,所以,這令牌你一定不能讓它落入佞臣手中。”


    這塊小小的領牌竟然有這麽大的權利,宋奕不由有些意外的看著慕修寒,“為什麽把它交給臣?外麵不都說臣功高蓋主要謀反麽?”


    他的眼神如此澄澈,就像林間的鹿一般。


    “因為朕才是這天燼國的王,他們說什麽都不作數,朕要信你,誰能攔得住?”他淡淡答道。


    如此緊要關頭,假如再任憑那些佞臣叛徒胡說,那豈不是奔著亡國去的?


    他能給宋奕的,隻有一份信任,若是連他都謀反了,那麽也就是天燼國氣數盡了。


    難得他能這麽相信自己,宋奕也未曾多言,把令牌重新放回錦袋中。


    “皇上當日在靖王麵前那麽偏袒臣,其實也是為了今天吧?”宋奕回眸,定定看著慕修寒說道。


    他想讓靖王對她懷恨在心,把她視作眼中釘,那麽她就永遠不可能與靖王同謀,不得不說他的這盤棋下的漂亮,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了。


    兩個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言語,慕修寒聽了他的問話淡定轉頭,直直的對上他的視線,鳳眸平靜如水,磁性的聲線反問道,“你說呢?”


    便是設計,也從未故意傷害他,所以慕修寒心中無愧。


    罷了,反正事情也已經發生了,如今不是靖王死就是她死,而她隻能堅定的站在慕修寒的一邊,和他一起滅了靖王,她才能繼續在這天燼國平安的生活下去。


    兩人都不知道聊了多久,不知不覺間壇中的女兒紅都快空了。


    宋奕看著那酒壇上貼著的紅紙,突然想起一件事。


    今夜兩人正是交心的時候,她該趁此機會求他把那件事允了。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宋奕說道。


    “哦?”難得宋奕還有求人的時候,“你說。”


    他倒要聽聽是什麽事值得她開口。


    “我的副將景羽寂,和禮部尚書的千金柳黔雲情投意合,如今尚書大人和尚書夫人都同意了這門親事,臣想著好事成雙,不如皇上再賜個婚,景羽寂一定會很感激您的。”宋奕說道。


    不光是為了讓景羽寂高興,宋奕還堤防著靖王,有皇上的賜婚,至少也算是給了柳黔雲一道護身符,靖王就算再恨也不敢怎麽樣了。


    慕修寒還以為他要求的是多大的事,結果就這麽簡單,眉毛微挑,他說道,“虧你十年求一件事,竟是這麽簡單。朕答應你便是。”


    有了他這句話,宋奕也算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幾日宮裏都在忙太後大壽的事,他們兩人的婚事就等壽宴之後,朕親自擬旨,為他們賜婚。”


    如此甚好,不過是半月之後,景羽寂那傻小子就能如願以償了,宋奕難得露出一個笑容,說道,“臣替景羽寂謝過皇上。”


    什麽叫一笑傾城,今日慕修寒算是有了體會。


    縱然知道這個念頭很古怪,可慕修寒就是忍不住去想:為何一個男人笑起來唇紅齒白的?


    他感到一絲迷醉,不知道是酒醉人,還是那人的笑醉人。


    第69章 敵對


    不到半月,就是太後的壽辰了。


    滿朝文武,包括想要和天燼國結盟的小國,都想盡辦法討好太後。


    所有奇珍異寶都被堆放在國庫內,由禮部尚書一件件的核對,然後小心的保管著。


    除此之外,還有幾百個繡娘繡了大半年才做出來的壽袍,是日十幾個工匠小心的把壽袍護送至宮中,宮人打開一看卻出了大問題。


    那上麵的圖案是幾百隻仙鶴,看上去竟然是成群結隊的朝著西邊飛去,這寓意……豈不是讓太後駕鶴西去的意思?


    太後大怒,當天便命人把禮部尚書抓進了大牢。


    柳夫人在家中坐鎮,柳黔雲坐在屋內紅著眼睛,“父親大人做事一向嚴謹認真,這種大逆不道的錯誤他怎麽可能犯?”


    朝廷中雖然各占陣營,可是尚書大人卻從不摻合這些,無論對那一派都是親善有加,並沒有與誰交惡啊。


    柳夫人即便此刻臉上愁雲慘淡,可是依舊保持著一家主母的鎮定,她聲音平靜的說道,“當時你父親選壽袍圖案的時候我是在旁邊的,明明是朝著東邊飛,寓意著日出東升,是取長命百歲身體安康之意,如今變成了朝著西邊飛,繡房那邊也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一口咬定是你父親選的,她們不敢違抗,”悲涼的一聲冷笑,“世態炎涼,這是要殺頭的大罪,繡房那邊是不會說真話的!”


    那如今怎麽辦?柳黔雲眉頭緊皺,難道真的要看著父親含冤入獄,最後成了繡房的替罪羊?


    正在母女兩個陷入絕境之時,得到消息的宋奕和景羽寂匆匆趕來。


    “黔雲!”景羽寂走進大廳內,他一臉的焦急。


    本來還壓抑著情緒的柳黔雲一見到他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如用清泉一般順著臉頰滑落。


    那身高九尺的人見心上人哭了,心裏一陣抽搐的疼,走過去拿出一方手帕,細心的為柳黔雲擦掉了淚水。


    “不要哭,有我在呢,一定會想辦法救出尚書大人的。”景羽寂微微低頭看著哭泣的柳黔雲柔聲安慰道。


    柳夫人看到這一幕心中稍感寬慰,她知道他們沒有看錯人,景羽寂是個值得柳黔雲托付終身的人。


    “尚書大人在朝中一向謹言慎行,也沒有人把他看作敵對,可是壽袍之事分明是有人搗鬼,”宋奕俊秀的臉嚴肅且泛著怒氣,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朝堂上的人誰最有可能陷害尚書大人,突然,她抬起眼稍,定定的說道,“有可能做這種事的,隻有靖王!”


    此言一出,大廳內一片寂靜,連柳黔雲都停止了哭泣。


    “本來他是隻針對我和景羽寂的,可是靖王想要得到柳小姐不成,又知道尚書大人看中了景羽寂做女婿,肯定會對尚書大人懷恨在心,這次太後壽辰正好給了他機會,利用最重要的壽袍做文章,如此一來,尚書大人就算被陷害也很難洗脫罪名!”


    這倒是一番合理的猜測。


    “假如真是靖王所為,我們又有什麽證據呢?”柳夫人語氣中滿是無奈,“太後寵愛他人盡皆知,即便他背後搗鬼的事被揭發太後也不會信的,我們又能做什麽?”


    這事兒真的很棘手。


    大廳內的四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仿佛尚書大人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我去求靖王!”柳黔雲站了出來,她眼睛通紅,眼眶裏噙滿了淚水,“隻要他願意放了父親我就嫁給他!”


    景羽寂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的粗眉緊蹙,一手扳住她的肩膀,讓她直麵自己。


    “雲兒,你要救自己的父親,我不攔你,可是你考慮考慮自己,那靖王是什麽人?!你嫁給他無意於跳進了火坑,即便尚書大人被救出來,可是你就等於掉入地獄了你知道麽?!你覺得尚書大人能放心麽?!”他的眼中冒火,見不得自己心愛的人做傻事。


    “不然你要我怎麽做?眼看著我父親被砍頭卻不作為麽?”


    柳黔雲靈動的雙眼此刻失去了光彩,眼中滿是悲愴,誰不知道靖王卑鄙暴虐不是良人?可是她無從選擇,柳黔雲的心口抽搐著疼了一下,隨即,她表情轉冷,嘴唇輕啟裝作無情的說道,“景羽寂,你回去吧,你我的親事就此不算數了,”她決絕的說出讓景羽寂幾乎窒息的一句話,“我,不嫁你了。”


    晴天霹靂,景羽寂腦袋嗡的一聲,後麵柳黔雲說的話他都聽不到了,一雙大眼直愣愣的看著這個把他的心挖空了的女人,喉結微動,問道,“你說什麽?”


    柳黔雲剛要開口,主位上的柳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高貴端莊的臉上滿是怒氣,“混賬!”


    她身體微微顫抖著指著柳黔雲,“誰準你說這種混賬話了?你要是去做傻事,就是逼著我自縊,你父親的事自然有我去解決,大不了我去為他頂罪,你給我老實的準備嫁給景副將,你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夠了,其他的不用你摻合!”


    看似中規中矩的女人,沒想到這麽深明大義,這種選擇雖然殘忍,卻是唯一的最好的解決辦法,柳夫人的果斷讓宋奕都有些佩服。


    幸好柳夫人還清醒,柳黔雲被母親訓斥了一番也沒再說話。


    站在一旁的景羽寂嘴唇緊抿,他知道柳黔雲救父心切,可是卻著實的被她傷了心,兩人都低著頭不去看對方,一時間似乎產生了隔閡。


    兩人間的氣氛尷尬,景羽寂站了一會兒,抬起眼稍看著柳夫人說道,“夫人有事派人通知我就好,我先走了。”


    說著微微一鞠就大步離開了。


    輕輕歎了一口氣,柳夫人責怪的看了兀自站著的柳黔雲一眼,很是無奈。


    “宋將軍,壽袍之事事關重大,我不想牽連無辜的人,那些人本來就處處針對您,要是借機把您也拉下水了……”柳夫人眉頭微皺,真摯的說道,“您請回吧,我母親和太後有些交情,這事我自己去求就是,多謝您今日能來。”


    宋奕知道柳夫人深明大義,此刻即便她說要幫忙,柳夫人也會婉言拒絕。


    “夫人不要著急,即便這事難辦,可是尚書大人一生行善一定會有個好結局的。”宋奕說道,“我會盡力去做,如若事情有變,會第一時間來通知您,宋奕先告辭了。”


    家有大禍,柳夫人也心力交瘁,她疲憊的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雍容華貴的宮殿內,太後手端著一杯花茶輕抿了一口,神色不解的看向靖王,問道,“那禮部尚書犯了重罪,如此不懂禮數,做事粗糙,他的女兒必定也不怎麽樣,磊兒啊,咱們皇城裏相貌出挑,才華橫溢的千金小姐多了,你幹嘛非要柳家的女兒啊?”


    慕修磊扯出一抹笑意,在太後看來並無異常,可這笑中是帶著狠戾的,靖王說道,“無妨,雖然禮部尚書是罪臣,柳小姐卻清白無辜,兒臣願意收了她好好調教,也算做了善事了。”


    一番話冠冕堂皇,太後雖然不喜歡柳黔雲,可是靖王開口了她便不想拒絕。


    微微點了點頭,太後說道,“磊兒,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心地善良,你這樣啊,很容易吃虧的。”


    慕修磊乖覺的一笑,說道,“兒臣記住了,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走出太後的宮殿,外麵日頭正盛,靖王被強烈的光刺的眼睛微眯,隨即他的唇邊浮起一抹饒有深意的笑容。


    這皇宮大院真是寬敞,比他的王府寬敞多了,不過很快,這裏就能屬於他了。


    太後說他善良,連他自己都覺得諷刺。


    尚書大人必死無疑,他卻執意要娶柳黔雲,不知道當她知道自己嫁給了殺父仇人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求死不得?總之,柳黔雲的每一種表情都會讓他覺得心中快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誤:皇上,求放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玖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玖玖並收藏將軍誤:皇上,求放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