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唱完以後就低聲說話,我還有一個故鄉可以依託,可安穆呢?不怎麽說話的安穆怎麽辦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竹笛的樂聲一直響在我身邊。這種熟悉的曲調讓安安覺得安然而放鬆,楚鳶覺得自己都快要跟著哼唱出來了。


    楚鳶甚至能感覺的到這個身子心中的變化——即使孤涼的高牆上這樣冷,他的心底也瀰漫著一絲暖意。


    楚鳶清楚,這身體,也就是安穆知道那是故鄉的聲音,是故鄉的氣息,是這偌大繁華的世界中,唯一他覺得親切,覺得熟悉的東西。


    滿天的雲壓得很低,安安覺得困了,打了個哈欠,便靠在安穆的身上輕輕打盹。


    竹笛的聲音漸漸浮起來,像是冬天的薄霧,漸漸地飄進楚鳶的眼前。


    碎石村……碎石村……碎石村在哪裏?找了這麽久,為什麽就不見蹤影了呢。


    “安安,你想放棄了嗎?”安穆轉頭,安安搖頭,他一定要找到故鄉,一定要。


    安安說了,“安穆說的山好高,安穆說的山好遠。”


    早春的林澗間透著些許陽光,透著一片斑駁,細水涓涓的留著,萬物回春,生機無限,枯槁的冬日過去,一切都活了起來。


    安穆清晨是看著安安趴在一片樹叢裏尋找著可以果腹的野果,透過疏條的枝葉,有東西穿過視線紮痛了他的眼睛。


    楚鳶從安穆的眼中看見了從前麵慢慢走的安安,是夜,安安以為安穆睡著了,他卻無心安眠,看著安穆,她好看的劉海有些長了,軟軟的搭在額前,即使是睡著了手中也依舊拿著一柄竹笛,翠色的潤澤就如同那笛聲一樣讓人耳潤如水。


    這夜星光很好,北星遙然相對應,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映著月光,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深山老林裏行走,記得以前安安說過他是很怕黑的,現在居然如此坦然的穿梭其間,安穆覺的安安自己挺棒的。


    看著年紀不大的安安在前麵走,還當自己沒有睡著,安穆就緩緩抿著嘴唇,隻覺得自己心都在酸澀。


    安安掰開雜亂的草叢,是一個歪斜著的石碑,破敗滄桑。沿著石碑後麵被雜草鋪掩樹叢遮擋的小徑,安安緩緩向前。


    夜蟲在嘶鳴,路上有鳥的囈語,遠處有狼的嘶吼,還有某種爬行動物向前的聲音。


    月色很涼,沒來由的,楚鳶想到了以前宮人在夏天放進古井裏的西瓜一樣泌著寒氣。


    安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從側麵看著安安臉頰潤潤的濕意,剛剛殘破的石碑上血紅的碎石村向明中的安安暗中的安娜緩緩傾訴著那段刀光劍影的往事,安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應該有點麻木了吧。


    坍塌的房梁,破敗的屋脊,長滿雜草的院子,原來這就是安安和自己一直苦心追逐的故鄉啊。


    歲月的痕跡歷史的塵埃,這地上的殘刃濺起的血水如今滋潤了哪片荒草?


    楚鳶感覺的到安穆心中一陣接著一陣的難受,他魂牽夢縈的故鄉啊……


    同樣也看到了安安,安安她茫然的站在那裏,低低的說話,“蠢貨……原來你沒有爹,沒有娘,沒有你夢寐以求的花好月圓合家歡樂。”


    這時安穆才知道,他想要的,再也不會有了。


    早預計好的結局,不是嗎?


    安穆沒有再看安安,他緩緩蹲下,就著月色掬了一掊黃土小心的揣在懷裏一個小布袋裏麵。


    “狐狸狐狸你在哪,高高的沙丘白白的月,歸鄉的旅人沒有有到,狐狸狐狸你在哪,寬寬的河水圓圓的日,家鄉的路找不找的著,狐狸狐狸快回家,溫軟的糯米糕熱騰騰……”安安在那裏低低的唱歌,楚鳶在安穆的身上,隻覺得一片淒涼。


    安穆等著她離開了,自己也一步步走過滿地淩亂,他學著安安口中輕輕哼著熟悉的曲調,地下的親人們,我唱的好聽嗎?我覺的我唱的應該是好聽的吧……


    不知怎麽的楚鳶忽然想到《兵車行》裏的一段詞,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怨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古來白骨無人收。


    是……一手悲愴的歌,楚鳶也想那應該是一首哭天愴地的鎮魂曲吧,聽了那麽久的哀嚎,安穆這首曲調歡快的鄉樂應該更被這殘垣破土喜歡吧。


    天邊擦起了層蟹殼青,安穆估摸著安安快要回去了,便踩著原來的小徑原路迅速返回,直到出去的時候才恍然一怔,看著石碑上血紅的碎石村,笑了笑。


    清晨的空氣帶著絲霧氣,吸進去涼涼的。


    第999章 難受,是真的難受


    碎石村沒了,生活還要繼續不是嗎?這是安穆說的。


    回去以後沒多久,安安夜回來了,她可能是累壞了,帶著一點點的迷糊,“安安你去哪裏了?”安穆問她。


    “沒去哪裏,睡不著出去溜達了一下。”安安還是和從前的樣子一樣,安穆也努力做出那種樣子來,兩個人誰都沒有點破,有些事情,沒必要說出來吧……


    後麵通過了安穆的視線,楚鳶看見了千殺陌。


    拿著劍的千殺陌,站在了兩個孩子的麵前,就在先前碎石山的附近。


    他身上的衣服是淩亂的,整個人都帶著癲狂的感覺,楚鳶是看著千殺陌舉起了刀,然後對著安安刺了過去,安穆隻是一晃神就護住了安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楚鳶隻覺得腹部一陣刺痛,鮮血濺了出來,就算是楚鳶借著刀是安穆的身體,她還是能感覺的到那種被捅穿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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