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床上的蕭寂雪猛地睜開銀墨色雙眸。


    這雙深邃神秘的眸子相較於從前棠硯看到的更加幽沉,猶如一汪冷寂的寒潭,


    又似某種遠古凶獸的眸子,充斥著鋪天蓋地的暴戾恣睢。


    棠硯呼吸一窒。


    眼前醒來的人,既是他的蕭寂雪,又好像不是他的蕭寂雪。


    未等他瞧明白。


    榻上之人像是感知到什麽一樣,銀墨色雙眸裏染上濃鬱至極的森冷血色。


    跌跌撞撞的從榻上滾下來,化作一抹流光往大殿外衝去。


    棠硯急忙飄著跟上。


    一路跟著蕭寂雪來到一處更加莊重森嚴的大殿。


    隻見這人不知動了哪裏,仙靈大陸的全貌便出現在大殿內高高懸空著的水鏡中。


    蕭寂雪眼眶紅得似要滴出猩紅的鮮血。


    眸光顫抖著好像在搜尋於他最重要最寶貴的東西。


    棠硯剛想湊近,就聽這人聲音顫抖絕望著呢喃自語。


    “沒有!”


    “阿硯,你在哪裏?怎麽會沒有你的氣息?”


    “為什麽沒有?!”


    他明明計算好了時間,修為一到便能恢複前世記憶,尋到他的阿硯,尋到他的夫人。


    可為什麽找不到了?


    他找不到他的阿硯了,找不到他的夫人了。


    蕭寂雪捂著心口,心髒像是被人用手徒手撕開一樣,痛得他麵色發白,身形顫抖。


    “砰”


    渾身被悲慟灰敗氣息籠罩著的男人失去所有力道,控製不住的跪倒在地。


    接著,蕭寂雪“噗”的噴出一大口殷紅的鮮血,整個下顎,脖頸乃至胸前全是一片鮮紅。


    叫棠硯更加心驚心痛的是。


    蕭寂雪眼裏的光熄滅了,通紅的眼尾竟落下一滴滴猩紅的血淚,一雙眸子被暴戾的血色所占據。


    就連那頭柔順光滑的銀發,也在頃刻之間盡染霜雪。


    棠硯心髒抽痛,難受得想哭,他朝他衝過去。


    半跪在他旁邊,緊緊抱住悲痛欲絕的青年。


    用力在他側臉上親了親。


    “蕭寂雪!師兄!”


    “你別哭好不好,我好好的,我一點事都沒有。”


    棠硯心痛難耐,淚意翻湧。


    他看著他哭,他也想哭,他也心疼難受得要死。


    可是蕭寂雪看不到也感知不到他,隻一味執拗偏執的用血眸盯著水鏡。


    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搜尋著。


    卻始終沒見到他心心念念的阿硯。


    蕭寂雪眸子更加陰戾猩紅,身上逐漸被毀天滅地的氣息所籠罩。


    阿硯!阿硯!


    他又一次,把他的阿硯弄丟了!


    突然,蕭寂雪想起什麽,絕望的眼神染上幾分希冀。


    手一揮,一道古樸厚重充斥濃濃歲月氣息的古銅鏡憑空出現。


    隻見青年壓抑著自己顫抖不停的手,掐訣點在古銅鏡上。


    霎那間,銅鏡迸發出一道金光。


    緊接著,上麵出現了棠硯的身影,從小小的人兒到長大成人,再到被棠飛陽和棠大長老謀害。


    被許真真救下,直至最後替許真真抵擋攻擊而灰飛煙滅。


    數個片段,便是棠硯短暫又舔狗的一生。


    蕭寂雪從一開始的終於尋到棠硯的歡欣鼓舞,到最後親眼看著棠硯灰飛煙滅的絕望崩潰。


    “阿硯!阿硯!”青年聲音嘶啞,語氣裏滿是無助和哀絕。


    他的感知是真的!


    阿硯!他的夫人,被他弄丟了!


    他們明明約好了的,來世相見相憶相許相伴。


    誰能把他的阿硯,他的夫人還給他??


    蕭寂雪心痛到直不起腰,跪著的身體搖欲墜,一向筆直似青鬆的脊背也被壓彎,好像再也直不起來一般。


    “砰”的一聲巨響響起。


    棠硯眼睜睜看著蕭寂雪攥緊的拳頭砸向大殿內的白玉石磚上。


    地麵瞬間被砸出一個大坑。


    蕭寂雪的手指指骨也盡數碎裂,淋漓的鮮血浸透法衣。


    滴滴答答的鮮血一滴滴滴在白玉石磚上。


    紅得刺眼,紅得叫人心疼。


    棠硯疼得發麻的心尖一顫,抖著手輕輕覆在蕭寂雪手上。


    眼尾心疼的落下一滴滴清淚。


    “師兄!”


    “蕭寂雪!”


    他不忍的一聲聲喚著,深深凝望著這人。


    蕭寂雪再也堅持不住,俊臉慘白,雙眼無神麻木,痛苦到需要拄著痕雪才能勉強支撐著身體。


    一句句慟哭悲愴的“阿硯”響徹在空曠的大殿內。


    聽得人心碎、痛心、絕望。


    棠硯靠在他身上,一句句“蕭寂雪”的喊著,安撫著,陪伴著。


    兩人明明就親昵的靠在一起。


    卻因時間空間的不同,他能看見他,他卻無法感知到他。


    蕭寂雪在大殿內待了數日。


    再起身時,整個人狼狽得不行,俊美昳麗的臉龐蒼白,下顎布滿青色胡茬。


    雙眸仍然猩紅,幽深暴戾到似是要毀滅那一方沒有棠硯氣息的天地。


    棠硯擔憂的跟在蕭寂雪身邊,看著他帶走了那麵古銅鏡。


    接著,他見到了徹底化身為暴虐殺神的蕭寂雪。


    明明隻有合體巔峰的修為,化為龍形卻接連誅殺了十五年前追殺他與養父母的數條強大龍族。


    更冷血無情的命令右龍穀的龍族修士殘忍屠盡左龍穀,左龍穀的龍族瘋狂逃竄,最後隻有十餘條負傷逃逸。


    龍穀內龍吟聲嘶吼哀嚎,眼前俱是一片血色,處處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清澈的龍穀河被龍血染紅。


    收拾完左龍穀,蕭寂雪又將許真真、棠飛陽、棠大長老這一脈被魔族奪舍的人,曾經欺辱過棠硯前世的人全都抓到了龍穀。


    暗牢內。


    許真真,棠飛陽,棠大長老等人日日都在承受非人折磨。


    痛苦的嚎叫聲幾乎要穿刺耳膜。


    “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許真真崩潰的嘶吼哀求。


    正在對她的神魂施展酷刑的龍族修士心中發毛。


    上首銀絲染白的青年置若罔聞,猩紅的血眸時刻膠著在古銅鏡裏的棠硯身上。


    眸光溫柔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冷寂暴戾。


    手一揮,許真真的神魂被熊熊烈焰燃燒,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回蕩在暗牢內。


    蕭寂雪眸子陰戾。


    真該死啊!


    她竟敢在阿硯性命垂危之時,給阿硯喂了不幹淨的丹藥,控製阿硯的神魂。


    讓他的阿硯心甘情願為她去死!


    還有他們,竟敢覬覦阿硯的東西,害了他的阿硯。


    瞬間,棠飛陽和棠大長老也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該死!全都該死!


    蕭寂雪心中的殺意控製不住,險些直接捏碎三人的神魂。


    嗬!他是不會輕易叫他們人去死,從而解脫的。


    阿硯受的苦難,要他們萬倍百萬倍奉還!


    棠硯在一旁看著,心中一陣解氣。


    可望著自家蕭寂雪這狀態,他心都被揪著疼。


    又過了幾日,報完所有仇後。


    棠硯看到了原書中描寫的一幕。


    蕭寂雪拿著神魂檢測靈器,帶著手下人在尋找著什麽。


    他曾經疑惑,如今卻是知曉了。


    這人尋的,是他的神魂。


    可前世的他,已經灰飛煙滅了。


    蕭寂雪永遠都不可能找到他,收集到一星半點神魂的。


    看著日漸絕望崩潰,隻能通過看古銅鏡飲鴆止渴的青年,棠硯心髒再次抽痛,疼得要死。


    他的蕭寂雪,希望一次次破滅,眼底的光徹底熄滅變得空洞悲絕。


    師兄啊,蕭寂雪啊,太叫他心疼了。


    棠硯無數次擁抱蕭寂雪,親吻蕭寂雪。


    盡管他感受不到,可棠硯仍舊一次次做。


    最後的最後,棠硯跟著蕭寂雪出現在第三次仙魔大戰決定最終勝利的戰場上。


    看著蕭寂雪毫不猶豫自爆的樣子,棠硯再次淚意翻湧,心痛難捱。


    而棠硯不知道的是。


    就在前幾日,仙靈的天道找到蕭寂雪,稱若是能徹底解決魔族,便能讓棠硯重生。


    蕭寂雪明明有辦法解決魔族,可以不用死,可他卻選擇了自爆。


    坦然赴死時,他想的全都是他的阿硯,他的夫人。


    阿硯,夫人,我的寶貝。


    這裏沒有你。


    於我而言,每一時每一刻都是難捱的。


    阿硯,走慢些,等等我,我來尋你了。


    下一世,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尋到你。


    再不叫我的阿硯,受任何苦楚和委屈。


    阿硯,等我!


    ——


    ps:病還沒好,腦子暈乎乎的,第二章還是中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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