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佞臉色愈發慘白,攥緊的拳頭上青筋直蹦。


    一顆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好半晌,他才猶豫著,小心翼翼的看向葉勝。


    抿得蒼白的唇微張,嗓音幹澀嘶啞,“我……”


    葉勝剛聽入耳一個字,棠硯的心念再次響起,耳畔這人小心翼翼的低喃也戛然而止。


    兩次的戛然而止,真真像極了他們當初那段戛然而止的歡快時光。


    葉勝輕歎,他與他,終究緣分淺薄。


    【蘇佞娶木鳶鳶,這其中蘇佞有沒有苦衷啊?】


    心念聲音方落,兩個青木宗長老不忿的冷哼一聲,眼神再次不滿憤慨。


    苦衷?嗬嗬,從青木宗備選聖子繼任成正兒八經聖子的苦衷嗎?


    真是天大的苦衷呢~


    道侶有了,尊貴無雙的聖子之位有了,太上長老的庇護更有了,蘇佞當真苦得很啊!


    整個仙靈大陸,誰有他苦啊,嗬嗬噠。


    兩名長老再次冷哼。


    幸而大殿足夠大足夠廣,他們的位置距離棠硯等人極其遙遠。


    大殿內各大能,年輕的修士們都在裝模作樣的你來我往、推杯換盞,殿內人聲鼎沸。


    故此並未露出端倪。


    【蘇佞和葉師叔一起曆練時,隻是青木宗五位聖子的其中一個?


    蘇佞年幼時,他的家族被仇人滅門,父親兄弟兄妹當場身亡?


    其母則在為他爭取逃亡時間獨自麵對追擊而來的殺手途中,身受重傷,隻剩下一抹殘魂?


    後來年幼的蘇佞和他母親被青木宗宗主救下,殺手礙於青木宗隻能恨恨離去,


    蘇佞天賦極強,為了尋求青木宗庇護,便拜了救他的宗主為師?


    青木宗大乘境的其中一位太上長老的孫女木鳶鳶與蘇佞一同長大,兩人青梅竹馬之誼,


    木鳶鳶喜歡蘇佞到骨子裏,常年帶人在外為蘇佞隻剩一抹殘魂的母親尋找煉製肉身的天材地寶,


    五十年前,木鳶鳶在一處大秘境爭奪煉製肉身的其中一樣寶物時,不幸重傷垂死,修為跌落,更被秘境禁製傷得丟了兩魂五魄,至今仍在昏迷?】


    【蘇佞得知木鳶鳶是為了他的母親而重傷,迅速假死回了青木宗,


    當著青木宗所有主事高層的麵,提出迎娶木鳶鳶為道侶,並傾盡所有尋回木鳶鳶丟失的兩魂五魄?


    最後立下天道誓言,此生絕不負木鳶鳶,來日木鳶鳶魂魄歸位蘇醒,蘇佞也會答應她所有要求?】


    【這對be了啊。】


    棠硯嚼嚼嚼……嚼著嚼著突然察覺旁邊投來一道炙熱的目光。


    他好笑的揚起薄唇,將還剩下大半的靈果遞給某人。


    蕭寂雪細細嚼著嘴裏的靈果肉,眼神卻還落在自己寶寶臉上,尤其是薄唇上。


    心下暗暗腹誹,吃靈果的寶貝,好可愛好可愛,想親~想貼~想抱抱~


    可惜周圍好多好多人。


    這該死的繼任大典什麽時候結束?蕭寂雪心情不虞的啃了口靈果。


    旁邊,池清致忽而握緊季沉的手腕。


    見季沉看向自己,他努力的衝他眨巴眨巴雙眼,似是有話想說。


    季沉疑惑的看著他:“怎麽?”


    池清致又眨巴眨巴了兩下雙眼。


    季沉:“??”


    池清致不高興的擰了擰眉,終是搖搖頭,“沒事了。”


    季沉:“……”失憶了也會變傻嗎?果然是小傻子。


    小傻子自顧自幽幽歎了口氣。


    他方才想說,他非常非常喜歡沉沉,才不會像那個蘇佞一樣假死跑路離開沉沉。


    他要和沉沉永遠在一起!


    但是!他說不出來,沉沉也看不懂他的意思。


    哎~憂桑~鬱悶~


    殿內不少年輕感性的女修們心生遺憾惋惜。


    那木鳶鳶這般喜歡蘇聖子,蘇聖子又立誓絕不負木鳶鳶。


    想來,蘇聖子和葉尊者,此生約莫沒可能了。


    除非木鳶鳶醒來後,不愛蘇聖子,放蘇聖子自由。


    可木鳶鳶昏迷了五十年,當初重傷青木宗瞞得這樣緊,如今更沒聽到好轉的消息。


    想必木鳶鳶仍是不好,徹底醒來不知要猴年馬月,更不知來日結果是好是壞。


    難道就叫葉尊者這樣苦等蘇聖子?


    兩位青木宗長老鼻孔中再次哼出冷氣。


    鳶小姐可是他們青木宗金尊玉貴的小公主,卻為了蘇佞重傷至此。


    和葉勝過去的往事暫且不提。


    但今後,蘇佞敢背著鳶小姐和葉勝再續前緣,太上長老定會打斷蘇佞狗腿,廢了他!


    不行,他們得替鳶小姐守著蘇佞!堅決不能讓蘇佞被旁人尤其外麵的野男人搶了。


    想著兩名長老眼中閃過一抹警惕的精光,戒備看向蘇佞和葉勝。


    尤其看葉勝的眼神,像極了在看一個隨時準備勾搭別人道侶的蟊賊。


    “……”葉勝嘴角微抽,就是說,他人品好沒低劣到如此吧?


    當日到青木宗找蘇佞,得知蘇佞已娶妻,他雖心中劇痛難受得要死。


    卻也決定與蘇佞斬斷前緣,過去,便當做一場虛幻,一場鏡中花水中月,讓它隨時間流逝。


    如今他與蘇佞更是清清白白。


    今日若非為了阿毅,他絕不會同蘇佞一起來棠家。


    咳,實在是他和棠家沒甚關係,人家沒邀請他,無法才借了蘇佞的麵子。


    不過,現在得知蘇佞當年的苦衷,倒是叫葉勝心中那股一直堵著的執念煙消雲散。


    五十年多的情意,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但心中執念一消,情意便也能逐漸消弭直至徹底無了。


    一直沉浸在無盡悲痛中的蘇佞再次轉眸看向葉勝。


    他俊美清逸的麵容仍透著慘白,好看的眸子裏氤氳著鋪天蓋地的悲傷和絕望。


    再不複之前謝庭玉蘭的爾雅玉蘭花形象。


    像是被狂風驟雨吹過打過,成了殘損的枯花,隻是枯寂殘損中卻又透著幾分叫人憐惜的淒豔。


    蘇佞朝葉勝神識傳音,“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葉勝冷靜的打斷。


    “那些往事就讓它隨雲隨風飄逐而去,你我也……”


    葉勝頓了頓,殘忍的說出未盡之言,“忘了那段往事,忘了彼此吧。”


    說罷,葉勝閉上雙眸不再看他。


    蘇佞眼眶驀地通紅,執拗盯著葉勝,撕心裂肺的劇痛像是從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乃至靈魂。


    痛得他眸光顫抖,拳頭上,額頭上鼓起一根根青筋。


    可,


    除了木鳶鳶,他還有苦衷。


    蘇家滅門之仇,母親之禍,重重壓在他身上,滅他滿門的仇人仍活得逍遙,他日日夜夜難以入眠。


    當初得青木宗庇護,那些人拿他沒辦法,暗中卻一直想除了他和母親。


    唯有不停的借助青木宗強大自己,才能保住自己保住母親,以待將來報仇雪恨。


    聖子之位,他不得不爭。


    五十年前,他不得不離開。


    他原想著,待來日一切結束,他便能一身輕鬆的去找葉勝,再續前緣。


    蘇佞垂落眸光,難受得想要哭出來。


    如今,他與他,再沒可能了。


    他自小沒了家,沒了一切,如今,此生唯一心儀過的人,也將離他而去。


    蘇佞顫抖著手,裝作不在意一般,端起茶盞抿了口靈茶。


    茶溫明明是熱的,茶香明明是醇厚清新的,茶湯明明是回味甘甜的。


    可吃進嘴裏,茶溫卻如霜似冰。


    茶香能熏得人眼眶通紅,想要落淚。


    茶湯再無甘甜,隻餘苦澀。


    這是葉勝最喜歡的廬山雲霧,他漸漸也喜歡上並愛上了它。


    隻是今日過後,他即便再愛廬山雲霧,也不會再喝它了。


    因為它,喝得人想哭。


    更因為,能與他一同品廬山雲霧的人,沒了。


    蘇佞再次顫抖著抿了一口茶。


    咚~


    眼尾的晶亮落入清澈的茶湯裏,與茶湯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旁邊董毅的目光在蘇佞臉上流連了一瞬。


    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方才,師尊和蘇佞定是說了什麽,才讓蘇佞這般哀莫大於心死。


    難道,師尊已打算和蘇佞一刀兩斷?


    瞬間,董毅眼神亮了亮。


    那他豈不是有機會了?


    ……


    棠以哲帶著棠飛陽,又迎進來幾撥貴客。


    待賓客來得差不多了,棠以哲笑容和煦的揚聲道。


    “今日是我兒飛陽的少主繼任大典,本尊先在此歡迎各位道友、小友前來觀禮,我兒飛陽……”


    下首,棠飛陽意氣風發、昂首挺胸的看向眾人。


    尤其在看棠硯時,遮掩不住的洋洋得意。


    而正當棠以哲想進行下一步時。


    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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