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快死了。”147. 我看不清棲枝的神情,隻覺得渾身血液倒流,連帶著頭腦都開始不清明。我不是個什麽善良的人,在四哥走後我不知在夜裏咒罵過他多少次,恨不得食他骨血,咬他皮肉。但那也隻是恨不得,是恨與舍不得。手中的信紙因為力氣太大被我抓破,指甲狠狠的嵌進掌心,要是在平日裏,我定是要亂叫兩聲,說不定還會配合著流下幾滴眼淚。但現在,那些潑皮性子好像都使不出了,我渾身顫抖,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腳下仿佛有千斤重,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走出一步。而坐在馬背上的棲枝,從始至終都未動過一下,他居高臨下的看我,像是在瞧一個矯揉做作的戲子。“那個山坡就在前麵。”身後男人突然開口,攥著我手腕的力氣突然緊了緊,我回過頭,對上他黑漆漆的眼。“離的很近。”我的喉嚨發緊,嘴唇發幹,“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看。”我扯開他的手便跑向棲枝,馬上的人衝我伸出手,我想也不想的搭了上去,借著力穩穩的坐在他身後。棲枝拽著韁繩掉轉方向,我的額頭抵著棲枝的背,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鬱北一眼。148. 副將提著燈籠站在山坡上,昏黃的火光映著男人忽明忽暗的側臉。遠處刮來的風裹挾著淡淡的花香,副將瞧了瞧不遠處剛剛栽好的桂花樹,那是他們將軍前不久花了重金從南方買來的。前不久又親自栽到這片空地上,身上還未愈合的傷口不知裂了多少次,可還整天笑的合不攏嘴。“將軍,這花可真香。”“是嗎。”男人的頭抵在膝蓋上,聲音輕輕的,“我怎麽覺著還不夠呢。”一定是桂花不夠香,他才不願留下的。第28章 原來四哥不是狐狸精149. 我不是個急性子的人,當初坐著馬車晃晃悠悠的來到邊疆時,我也未曾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如今我坐在馬背上,哪怕因為顛簸使我的七髒六腑全都絞在一起,我也沒讓棲枝停下。我隻是覺得這段路居然這麽長,長到似乎沒有盡頭。不管我再怎麽不受待見,可畢竟是皇家人,從小也算是養尊處優。我從未覺得騎馬是個如此折磨人的事兒,大腿內側的肌膚已經被磨破,傷口與襯裏的布料摩擦著,我疼的一陣陣冒冷汗。我本就在跑神,當身下的馬突然跳過一個水坑時,我身子一斜,眼看就要栽下去。身前的男人猛地一拉韁繩,向後伸出手扶上我的腰間,我一時也顧不上失不失禮,兩隻手緊緊的扒上他的肩,直到穩住身形。而從始至終,棲枝隻是側著腦袋瞧我,一言不發。我訕笑了兩聲,有些尷尬的收回按在他肩上的手。也許是我驚魂未定的臉讓棲枝起了點兒憐憫之心,他握上我的手腕向他那邊的位置拽了拽,然後將我的手擱在他的腰間。我的臉貼上他的脊背,少年精致的肩胛骨硌的我臉生疼,但我心裏卻覺得十分踏實。“你摟著我會死嗎?”他的語氣冷淡,可話裏的嘲諷與嫌棄卻清晰的很。我摟著他腰身的胳膊緊了緊,甚至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可身前那人卻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看來我力氣不夠大,沒辦法直接勒死他。150. 我不知道從營地到宮中需要多久,在馬背上的我仿佛不知疲倦,可當我站在窗後,瞧著床上那人蒼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唇時,我一直緊繃著的那根線似乎斷了。他素白的手指執著湯匙,靠在榻上一點點往手裏送著,平靜的眉間蹙起好看的褶皺。我小時候嗜甜幾乎到了癲狂的地步,讓我喝下那黑乎乎的湯藥幾乎是要了我的命。哪怕因為高熱,脖頸和臉頰都泛起怪異的粉紅,但我依舊堅決的像個戰士。少年不知何時進到我房中,他接過奶娘手中的碗坐到我床邊,他將我額前汗涔涔的碎發撥開,那雙微微上揚的狐狸眼中是我讀不懂的溫柔。“四哥這鎏金邊的香囊真好看。”我心裏有些羨慕,這香囊父皇給每位皇子都送了一個,唯獨沒有我的。父皇說我與這鎏金不配,過些時日送我一個鑲著夜明珠的。可我等了好久,父皇也沒再提過這事兒,我委屈巴巴的去問母妃,她正塗著指甲上的蔻丹,瞧了我一眼:“可能你父皇覺得夜明珠與你也不太配。”原本我覺得這話不對,可如今我瞧著這鎏金的香囊掛在我四哥身上,果真是無比好看的。“那送給越兒。”四哥取下香囊放在我手中,重新端著碗笑盈盈的看著我。拿人手短,我歎了口氣張開嘴,眼瞧著那黑乎乎的藥汁進了我的嘴中。那苦澀幾乎融入了每一滴血液,苦到我的五官全都皺在一起,像個年過古稀的老頭兒。我死都不願再喝第二口,四哥無奈的笑笑,他舀了一勺放進自己嘴裏,如此苦澀的藥他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我與越兒一起喝,可好?”151. 四哥不知苦,可如今卻對著一碗藥汁皺了眉。四哥喝了半碗便放到了一旁,他靠著床榻,盯著手中的東西出神。我原本打算走,可還未轉身便聽見房中傳來幾聲劇烈的咳嗽,他躬著身子,眉眼間滿是痛楚。我張了張嘴想喚他,可喉間卻幹澀的發不出聲音。因為我瞧見他雪白袖口上觸目驚心的猩紅,還有攥在他手心裏的木雕小像。那一瞬間,我藏匿在心裏的委屈憤恨和不甘好像都化成了煙,那些情緒在這一刻都顯得無足輕重。原來四哥是人,不是狐狸精,他會生病,吃藥也會覺得苦,有一天也是會死的。152. 我走路沒有回頭的習慣,所以我沒瞧見在我轉身離開時從房頂落下的黑影,也沒有瞧見榻上那人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第29章 與我歡好,我救他153. 棲枝雙手抱胸倚在門框上,榻上那人像是看不見他似的,一手撐著腦袋,垂著眼睫盯著手中的木雕小像發呆。“你倒是會演。”棲枝語氣不善,我的目光落在時予手中的小像上,隻是一瞬便挪開。榻上那人漫不經心的端起桌上的瓷碗,將剩下的半碗藥汁喝了個精光才放下。他似笑非笑的瞧著棲枝,眼尾輕輕上揚,“與你相比,我還是差了些。”“不過越兒這次回到我身邊,我還是要謝你。”時予眉目舒展,哪怕隻是一瞬,他依舊捕捉到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多謝你,把我說的像是快死了一樣。”154. 這世上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是來自於私心,有人裝病為了勾起心上人的惻隱之心,有人送花是為博心上人一笑。我當下的私心,大概就是希望四哥能活著。所以當我在後院的小花園尋到棲枝時,我忽略了他眼中的怔愣,不管不顧的攀上他的袖口。“救救他。”我語氣中的顫抖十分明顯,這次我不是做戲,隻不過實在掩飾不住心裏越漲越高的擔憂和無助。棲枝低垂著的眼眨了眨,他盯著我攥著他衣袖的手指,似乎看的出神。“他殺了劉侍郎。”棲枝緩緩抬起頭,雙眸幽深,“劉玉芝也死了。”“嶽父和妻子都死了,你不問緣由,隻想著救他嗎。”我張了張嘴,最終早已在心裏演練千萬遍的托辭一句也沒能說出來。時予不是好人,我從小便知道,我麵上怕他懼他。但心裏,卻是沒有理由的偏頗,是不論他做多少壞事,我不必找借口,也能無數次原諒。麵前的男人突然笑了笑,他一把抓住我攥在他袖口的手,他細細摩挲著我的指腹,動作溫柔。“你與我歡好,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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