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走出那道柵欄, 吳筠在一瞬間的狂喜過後, 馬上就是溢滿心田的恐懼。


    今天的梁歡太不對勁了。


    剛進門的阻攔還好說,後來輕易的退讓,由著葉靜華隨便說兩句就讓她帶著他出門, 這也太不符合他這幾天表現出來的行事風格了。


    雖然相處才幾天,但是, 梁歡幾乎固定到點上的一日三餐還有幾乎精確到秒的每日一次放血行為足夠他了解梁歡是個怎麽樣固執的人。而且,作為一個明明已經死了四十多年的、可以說死得不能再透了的老鬼, 他還要掙紮著起來就隻為了報仇, 這人的決心和恒心也足夠人了解了。


    這樣的一個人,連生死的距離都不放在眼內,會因為葉靜華那個遠在京城的近乎背景板的爺爺而忍氣吞聲?


    越想越不對勁, 吳筠冷眼看著幾個警察拍著胸膛大聲舒氣感歎的樣子, 還有旁邊葉靜華滿臉的得意形狀,吳筠收回了一離開別墅視線範圍就跑的想法。如果他猜想不錯的話, 梁歡後招馬上就要來臨。現在跑無異於把火力全部引到自己身上, 隻會便宜了葉靜華,還不如等到他們兩兩相爭的時候,再伺機逃跑。


    有了這個想法,吳筠便把原本壓在葉靜華身上的重量慢慢移了回來,全身心的開始戒備著不知準備何時出現的梁歡。


    葉靜華感覺到吳筠的變化, 扣住吳筠左手腕的手又緊了幾分,口裏也輕柔的提醒:“吳筠,這鄉下路不好走, 你腳下小心一些。”


    吳筠忍住從手腕上傳來的劇痛,嘶聲道:“我手上出血了。”


    葉靜華低頭一看,果然,吳筠左手腕上纏著的紗布已經開始浸出淡淡的紅色。輕哧一聲,葉靜華到底還是稍微放鬆了一點,不過也是因為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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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看到停在河那邊的黑色轎車了。


    太陽已經落山了,河麵上已經升起了一層淡淡的白霧,隨著水流飄飄蕩蕩,看著有幾分淒清的感覺。


    河邊有兩個年紀不大孩子正從上往下的趕鴨子,一邊走一邊撿起腳下的石頭往這邊扔,想把鴨子嚇過去。而鴨子們顯然不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石頭威脅了,而且兩個孩子也力氣不夠大,根本就不足以把石頭投到它們身邊嚇到它們,於是鴨子們絲毫不為所動的撥著紅紅的腳掌順著水流往下,沒有一點兒過去的意思。


    這時候兩個孩子看到了河這邊的葉靜華一行人,個子相對較高的那個孩子便揚起嗓子喊道:“河那邊的,幫忙攆下鴨子!把鴨子攆過來!”


    孩子用的是本地方言,聽不懂的幾個人繼續往前走。


    那邊孩子急了,又是跳起來又是比劃的把話再喊了一遍。幾人這才領會了他的意思。走在前邊的那個警察蹲下身,在路上撿了幾塊碎石,按照那孩子的手勢,估摸著鴨子的位置,隔著河坎上茂盛的水草雜樹扔了下去。


    幾隻白鴨子嘎嘎大叫著從河這邊衝了出來,扇著翅膀的拚命向河中心遊去,一邊還回頭警惕的看了那警察幾眼。


    幾個警察被那鴨子的憨態逗得哈哈大笑,就連葉靜華也忍不住抿著嘴笑了一下。


    異變就在這個時候發生!


    ******


    沒有任何預兆的,頭頂上突然一道黑影閃過,幾個人下意識的抬頭上望,一陣白色煙塵落下,竟然是石灰!


    而且還是生石灰!


    紛紛揚揚的石灰粉飄飄灑灑,如同這江南冬日偶見的沙雪,在吳筠所見的範圍內,美不可言。然而河麵上響起的劈啪的爆鳴聲卻提醒了這“沙雪”的可惡。


    吳筠一路都極力保持著警惕,尤其是他還親身經曆過幾天梁歡的調|教,所以對任何風吹草動都格外警惕。此刻一感覺到頭上風動,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反手握住葉靜華的手,然後一扯,兩個人雙雙貼到了山壁之上。因為頭頂有足夠茂盛的雜樹矮竹擋住,所以兩人有幸看到了那漫天石灰粉飄落的壯觀景象。


    還有那個盤旋著扔下裝石灰的袋子的黑色鷂子。


    幾個警察都不慎中了招,走在最前邊的幫忙扔石頭趕鴨子的那個,因為站得比較靠外,痛疼難忍之下,已經掉進了河裏。吳筠這裏雖然看不到,但是可以聽到下邊傳來的大喊“救命”的聲音,極是痛苦。


    剩餘的三個警察也沒能幸免,好在有了前車之鑒,他們總算是沒有也不敢亂動,隻是摸出了槍,“砰砰砰——”連著朝天開了數槍,驚起路邊山壁上鳥雀無數,卻又被天上盤旋的大鳥趕了下來。


    好在幾個人也知道這麽亂放槍不是話,在放了幾下空槍後,幾個人就摸出手機,開始報警,或者聯係這邊的熟人。


    還有一個則摸了過來,確定葉靜華的安全,“葉小姐,你還好嗎?”


    葉靜華一直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我,我在這裏!我還好!”回答的同時,右手神經質的緊緊扣住吳筠的手腕,本來已經停止滲透了的血跡又開始慢慢在紗布上蔓延開來。


    “葉小姐,我的手要斷了!”吳筠忍無可忍的提醒,早知道就不拉她那一把了。


    “……”葉靜華哆嗦著嘴唇轉過頭來,這才注意到吳筠手腕上又紅了的紗布,飛快的鬆開了手轉過頭去,然後一聲低不可聞的“謝謝”才傳進吳筠耳裏。


    吳筠呆了一下,看著葉靜華那微微有些發紅的耳根,摸摸自己痛得幾乎斷掉的手腕,得到這天之嬌嬌女的一聲謝謝的代價也太大了吧。


    不過,估計這應該是這位小姐第一次向他們這種“平民百姓”道謝吧。


    天上的黑色老鷂子又一次衝了下來,目標是三個警察。


    不過這次吳筠沒有興趣去管了。眼看著老鷂子抓住了一個警察衣領想把他扔下河卻被那警察反手抓住了,吳筠心說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轉身就往山上林木深處跑。


    聽著身後傳來的慘叫聲,吳筠頭也不回。


    *************************************************


    憑著和吳筠之間的主仆契約,金蠶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感應著吳筠的位置。


    然而,離開了柳林,他靠著那主仆之間的感應到了陽平之後,就再也沒能感應到吳筠的氣息了。


    一般這種情況出現在訂了主仆契約的蠱物身上,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蠱物依附的主人死了。


    然而,一種奇異的感覺卻告訴他,吳筠還活著。


    所以金蠶這些日子一直不信邪的在陽平遊蕩,希望能遇到吳筠。


    隻是,出於蠱物的本能,他下意識的避開了那個讓他感覺危險的山崖。


    他也曾經懷疑過吳筠有沒有可能在那裏,也曾經讓小龍去看過,但是小龍去了回來也隻說沒有發現情況。金蠶看他臉色,仔細追問了一下,見實在問不出什麽,也就放過了。


    不過金蠶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他感應到了吳筠,就在那山崖附近的山溝裏。


    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金蠶這個不用腳走路的家夥逛遍陽平的大部分地點。


    所以,幾乎沒費什麽功夫,金蠶就出現在了河邊的山上。


    顧不上那臨空而下的陰冷刺骨的壓力,金蠶一眼就看到了河坎上那委頓在地的無頭身體,還有那飄飄悠悠的拖著一長串腸肝肚肺的絲羅瓶。


    臨空的老鷂輕蔑的掃了一眼金蠶所在的方向,然後猛然掠翅低低飛過山路,一把銜住那絲羅瓶頭上的長發,不顧那顯然是女人的絲羅瓶嘴裏發出的長長尖叫,陡然向上飛起,然後將嘴裏銜著的絲羅瓶對著那山壁狠狠摔下。


    絲羅瓶狠狠撞在山壁上,慢慢往下落,在山壁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卻在即將一落到底的時候又飛了起來。


    這種行為顯然極大的挑釁了老鷂的尊嚴。老鷂翅膀一扇,又飛了下來。


    “這就是那個巫師!”盤在金蠶脖子上小龍突然揚起頭咬住金蠶的耳朵,“那個和席芮作對的那個巫師!快去找吳筠!”


    金蠶再瞄了一眼那個再度夾住絲羅瓶的頭發高飛的老鷂,顧不得那個絲羅瓶的吸引,感應到吳筠的地點,立刻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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