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雖然那個叫韓陽的黑衣男子才是這裏的經理,可是現在主導場麵的明顯是眼前這個叫席芮的美青年。而關於他的身份,剛才上樓的過程中,金蠶也透過兩人的心音聯係告訴他了:席芮是個巫師。


    這裏的巫師,當然不是那個風靡全球的小孩鬥倒大魔王的童話《哈利波特》中的那種揮舞著小棍子的巫師,而是從湘西出來的那種號稱東南亞兩大邪術的湘西巫蠱的施術者,通常又叫做蠱師。


    在外人眼裏,湘西巫蠱基本上都是武俠小說中的那種放一個東西進別人肚子裏然後就可以於千萬裏之外控製那人的蟲子。真正的巫蠱自然沒有那麽強大,可也沒那麽簡單。


    湘西的巫蠱分為兩種,一種就是小說上經常看到的那種,抓來各種厲害的或者不厲害的、有毒的沒毒的蟲子,用各種千奇百怪的方法養出來的,最後一般還是以飛蟲的形式存在的,就叫做蠱,譬如金蠶,就是蠱中之王。而養蠱的人,或者說通過養蠱來為自己牟利的人,行內的人一般稱之為蟲師;還有一種,則是自己拜師學藝,付出一定代價後換來一定的法力,然後通過一定的媒介施法,這樣的人一般鮮為外人知曉,但是其實這樣的人在湘西巫蠱中才是主流,而正是他們,被稱為巫師。


    而巫師,正正是蠱的克星,或者說是蟲師的克星。一般來說,隻要一個巫師不是過於肉腳,他基本上就能拿下金蠶這樣的蠱王——當然,是在知曉金蠶是蠱的前提下。


    ——以上,是為金蠶臨時圍吳筠普及的巫蠱科普知識。


    吳筠現在也知道對方是衝著金蠶來的了,雖然還不知道是衝著金蠶吃的那半扇豬肉,還是金蠶蠱王的身份,但是來者不善是肯定的了。於是心頭一橫,繼承自吳父的那一分血脈發生了作用:反正他們是那麽多人看著走進來的,對方就算是再囂張,也不可能當著這麽多人讓他們兩個人進去,一個人或者沒人出來。這麽一想,吳筠也放下了心來,頂多出點血,咱回去後就卷起包袱跑路。中國這麽大,難道還能沒自己的容身之地?


    韓陽從小就跟在韓父身邊見慣了各色人等,豈能看不出吳筠心中所想,於是拖過來一張凳子——他從來就不指望席芮能顧及別人所想,而現在辦公室又沒有其他人,於是韓經理隻能自己動手了,“請坐。放心,我們不會追究你們上次在這裏做下的事情的。隻是我這朋友,他想見你手裏這個”韓陽頓了一下,“孩子一下罷了。”


    席芮點了一下頭,可能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冷凝的臉沒什麽說服力,於是放下手裏的一次性紙杯,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我不會收你,你還沒有吃人。”


    後麵的這個解釋有點駭人,吳筠手一抖,差點把手裏的金蠶抖出去,不過還好金蠶不是真正的三歲孩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吳筠的手臂,才沒有丟臉的在席芮韓陽二人麵前表演出那個平沙落雁屁股向後式。


    金蠶哆哆嗦嗦的爬到吳筠大腿上做好,對他來說,巫師就是貓對於老鼠般的存在。隻要有那麽個人,他是動都不敢動一下的。剛才那一下動作實在是太引人注意了,他不哆嗦都不行。不過,吳筠也太可惡了,明知道他怕巫師怕得要死,還不低調點!哼,隻要能活著回去,他要把冰箱裏所有的東西全部吃了,一點都不給吳筠留!


    吳筠卻不知道金蠶心頭的壞主意,他在乎的隻是席芮給的保證,當然還有韓陽的,“真的嗎?真的不計較,不追查,也不收金蠶嗎?”咳,重點強調一下,吳筠問句中的三個“不”字打頭的短語,排名不分先後!


    “不會。”韓陽一臉高高在上而禮下於人的表情,“你放心好了。”


    人在砧板上,哪能說放心就放心啊?丫的奸商,一看就知道說謊已成本能,你這種人的話能相信才有鬼了!吳筠渴盼的看著旁邊的美青年,希冀他能給自己一句話,當然,更多更好!


    美青年所有的眼神全部給了吳筠懷裏隻露出一個屁股的金蠶,目光灼灼,如果是吳筠,早已經渾身發熱了。可是他看的金蠶,所以吳筠隻能渾身發冷——他可以一定程度上感覺到金蠶心裏的感受。


    “恢複成原型給我看看。”沒有起伏的語調,吳筠卻奇異的從中間感受到了美青年的善意。想必金蠶也接收到了,所以一聲不吭的虛化,然後,變成一隻成人拇指大小的,長度近十公分的暗金色的蠶,搖搖晃晃的飛到美青年席芮的麵前,卻沒敢落下。


    席芮手指在金蠶身上輕輕拂過,吳筠清楚的看到了金蠶那一刹那的抖動,然後美青年收回修長的手指,金蠶如同離弦之箭般直直射入吳筠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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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筠苦苦壓製住自己捉住金蠶然後扔出去的欲望,幸而金蠶下一瞬間就恢複了穿大紅肚兜的年畫娃娃的形象——之前穿身上的小襯衣和小馬甲不見了,不過,相較於之前的金蠶形象,這個已經大好了。


    “可以給我一滴你的血嗎?”美青年把吳筠渴慕已久的目光投向吳筠。


    “不……給。”吳筠還來不及答話,金蠶已經開口拒絕了。雖然小小的身體恐懼的顫抖著,但是金蠶依然挺著小胸膛一字一頓的嚴詞拒絕,“血,不給巫師。”


    吳筠看著今天這個陣仗,明白要是不給的話隻怕就不能走出這裏了,而且,一滴血而已,就算自己不給,以對方的情況,如果一定要的話,肯定有的是辦法得到,何不賣個麵子。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一下,“你要拿來幹什麽呢?”


    “看看。”美青年的回答簡明扼要,但是吳筠就是沒法抓住要點。


    不過,由不得他做主,韓陽已經遞過來一個一次性紙杯了。


    真狠!


    還好美青年發話了,“不用那個,”遞過來一張抽紙,“滴在這上麵就可以了。”


    真是好人!


    在韓陽的對比下,吳筠喜滋滋的伸出手指頭,用隨身的和鑰匙串一起的指甲剪把食指劃破了一點點皮,滴了一小滴血在疊好的抽紙上麵。


    “原來是這樣!”席芮精致冰凝的臉蛋上第一次明顯的表現出了麵無表情以外的表情——驚奇。


    “怎麽了?”吳筠莫名其妙,就連金蠶,也忍不住從吳筠懷裏探出頭來。


    席芮目光灼灼的看著吳筠,“你居然有朱雀的血脈傳承,難怪能壓製住金蠶體內的戾氣。”見到吳筠一臉茫然,席芮難得的解釋開來,“金蠶能招財進寶,防百蠱以及一切陰邪法術,這樣的東西,除非遭遇 ‘金蠶食尾’的反噬,主人家是不會輕易拋棄它的。而這隻金蠶,明顯已經爆發過一次了卻沒有任何食人的氣息,所以,是被你血脈中朱雀的陽氣壓製住了。”


    吳筠還是不懂。


    席芮難得爆發一次的好心已經用盡,於是簡明扼要的歸納道:“你的血對金蠶有好處,可以幫助他避免迷失神誌而吃人,就這樣。”


    吳筠愣愣點頭。


    席芮頓了一下,他也不指望吳筠能夠明白,於是迅速說出他今天叫住吳筠的真正的目的,“還有,金蠶不是你那樣養的。照你那樣直接拿食物喂他,就算是你再有十倍身家,也不夠他填的。”


    吳筠精神大振,這個問題一直是他最大的苦惱,“那該怎麽辦?”


    “祭祀。”席芮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摩著麵前的桌麵,“用祭祀的方式,每次吃飯之前,上香,然後把他要吃的東西每樣裝一點兒放到供桌前,讓他以祭品的方式吃下去。一點就夠了。”


    上次韓陽找他說起超市的詭異事件時候,他一時還沒有想到,直到剛才無意間下樓發現了金蠶的不對勁,然後用席家祖傳的方法一試,還真是金蠶蠱。這才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為了下次不再發生這種詭異事件而損害韓陽的利益進而耽誤自己的時間,他這才決定提點一下這個一看就知道對蠱一無所知把個金蠶當寵物養的二愣子。


    吳筠幾乎是感激涕零,好人哪!人美心更美!如果不是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一看就知道心懷不軌的型男,吳筠差點就撲上去了。這年頭,這樣的美人,還有這樣的好心腸,可以說都要絕版了!


    不過為防不測,吳筠還是加問了一句,“如果他鬧別扭硬是要吃我的東西呢?”


    “吃不了!”席芮淡定的回答,“肚子撐了,任誰也塞不下東西的。”


    “那樣多少才能撐起來?”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隻要祭祀了就可以了。”


    金蠶討厭了,這樣做,不是絕自己後路嗎?以後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吃東西了!席芮他不敢放肆,可是吳筠,他還是敢的。於是,弄—


    吳筠臉都扭曲了。他知道,小家夥不高興了。忍著痛,吳筠嘶嘶的道:“謝謝了,請問,能將那張紙——”抬手指向席芮手邊的滴了血的抽紙,“給我嗎?”


    席芮果然是個心美人美的真正美人兒,他纖長的手指輕輕一推,就把那張紙推到了吳筠麵前,笑——雖然隻是在嘴角輕輕勾起了一個非常小非常小的弧度,但是吳筠就是知道他是在笑——道:“金蠶是一種靈物,喂養的辦法我已經告訴你了,以後要好好約束他。不然,再出事,我會毫不猶豫的收了他然後抹殺。記住了嗎?”


    吳筠小雞啄米的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去吧。”


    吳筠點頭,走了兩步,“那個,能問您一下聯係方式嗎?我怕,萬一出了事……”金蠶吃人,一直是懸在吳筠頭上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這也是為何吳筠一直縱然金蠶大吃特吃的原因: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可是吳筠是真的擔心金蠶因為吃不飽而真的去吃人。


    現在,雖然這個擔心可以暫時的放下了,可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疑似專業人士,吳筠還是忍不住把對方當做救命稻草一樣,多少想要拽下幾根來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


    一直在一邊充當人形布景板的韓陽經理同誌終於活了過來,給了吳筠一個惡狠狠的眼神,長腿兩步就走到門邊,然後,“嘭——”的一聲大力甩上門,“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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