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就跟你說看著像穎王,你不聽……” 薑麟這才明白向後眼中那“你懂得”的深意,一張俊臉立刻紅透了,正好聽見向後說:“我家世子恰好不在府上……”趕忙接話道:“既然不在,我改日再來。” “哎,那可不行。上次您來了沒留住,少當家的回來發了一通脾氣。”向後說罷也不管薑麟同不同意,伸手拉住薑麟的馬韁,便往武陽王府裏麵走:“他說了,您再來,無論什麽時候,都必須留住。” “少當家還吩咐,若他不在,便將您好好地讓進他的院子。備了上好的茶點果品招待您,最好再給您放一桶熱乎乎的洗澡水,讓您舒舒服服泡個澡,躺在榻上,悠哉地等他。” 薑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他結結巴巴地道:“他……他真的這麽吩咐了?” “當然。” “可是,他那是開玩笑的。” “哎,別的不敢說。要說少當家在殿下的事上,可真沒開過玩笑。”向後轉過臉來,醜臉認真起來竟也有幾分實在的耐看:“殿下不信可以試試,您要跟他說想要星星,他絕不會給您摘下月亮。” 薑麟頓了頓,一股暖流從心間緩緩趟過,方才那一陣難熬的心痛和難過,竟也在這暖流下沒那麽強烈了。 薑麟咬咬嘴唇,喃喃地道:“越是知道這樣,越不忍讓他為我操心那麽多。” “別這麽說,殿下。能為自己喜歡的人操心,操心的那個人也是高興的。”向後甕聲甕氣的道:“深愛之中,不分彼此。” 薑麟一陣感動:“沒想到後壯士看上去粗枝大葉,也竟能說出這麽溫情有哲理的話來。” “嗬嗬,殿下過獎了。”向後被表揚了,很是得意:“這是萬花樓姑娘對我說的,雖然不太明白什麽意思,但覺得很符合現在的語境,就拿來用了,還恰到好處不是。” 薑麟:“……” 向後:“什麽?殿下您說什麽?” 薑麟:“沒什麽,你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這時候,向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表情認真,十分恭敬地問道:“少當家的院子到了,殿下,您是想先吃些點心,還是先洗澡?” 薑麟挑挑嘴角,似笑非笑地咬著牙道:“都不用了,隻麻煩你一會兒告訴你們少當家的,我逮著機會一定殺了他。” 向後認真地想了想道:“那……我覺得除非在床上您把他迷的神魂顛倒了,要不然,您挺難逮找機會的,整個鷹嘴山都很難在少當家身上逮著機會呢。” 薑麟的臉漲紅成茄子色:“真是有什麽樣的少當家有什麽樣的山賊。行啦,我隻進去歇會兒,你什麽也不用準備。” 氣乎乎地走進去又猛地轉過身來,一字一句地道:“不用準備洗澡水!” 聶雲川跟向右策馬奔進武陽王府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 “世子你怎麽才回來,穎王剛走。”向前一見聶雲川就道:“都是向後,他沒燒好洗澡水。” 聶雲川目光凜然地看向向後,向後蹲在榻上,委屈地道:“穎王說不讓準備,他隻想在少當家的房間休息一會兒,我隻好將床鋪弄好,讓他小憩片刻。” “什麽?薑麟在我的床上睡了一會兒?” “躺了會兒,沒睡著,不知道在想什麽,反正似乎有點憂鬱。然後起來在書桌前待了片刻,似乎給您寫了點什麽。” 聶雲川急忙衝進臥房,幾乎是撲到書桌前。隻見桌上有一張信紙,端端正正寫著幾行剛勁又不失雋秀的字跡。 聶雲川拿起那信紙,看了一眼,心中仿佛突然被誰點了火似的,猛地一熱。 信紙上寫的不是別的,正是當日在禦花園裏,聶雲川把持不住的時候,心中想的那首詞。 ……將咱兩個打破,用水調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第51章 為愛瘋魔 聶雲川心中的那股熱流, 急急地往上頂, 頂的他眼睛都酸了。往昔都是他主動追求, 薑麟總是半推半就, 聶雲川也慣了。但忽然看到這首詞, 便仿佛是打通了兩人之間的任督二脈一般,有些東西,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聶雲川是從來不流淚的,被黑熊差點撕成碎片的時候,被野狼咬的渾身鮮血的時候,都不曾流過一滴淚。但現在眼睛好酸,酸的控製不住浮出一層水霧。 水霧模糊了眼前的筆跡, 卻依然明鏡似的,感受得到那紙張上熾熱的情義。 聶雲川翻身躺在薑麟躺過的地方, 將腦袋埋進枕頭留下的凹坑上。薑麟發絲間那熟悉的味道殘留在枕頭錦繡的絲線間隙,順著聶雲川的呼吸湧進他的心間, 撩撥著他內心噴湧而出的悸動。 淳王府,聶雲川走進薑沐坤的書房。薑沐坤從成堆的奏折上抬起頭:“你找到薑澈的秘密通道了?” “還沒, 但如果我估計的不錯, 今晚應該就能有線索。”聶雲川道:“不過, 若是找到了,王爺打算怎麽辦?” “我便能知道, 他是如何假借皇上的手,發了聖旨, 讓薑麟回到京城。” 聶雲川挑挑眉毛:“怎麽?那聖旨不是王爺發的?” “當然不是,若是本王發的,還用費勁半路攔截薑麟?豈不是自相矛盾。”薑沐坤冷冷地道。 聶雲川疑惑地道:“可是這就怪了,薑澈要薑麟此時回來做什麽?太子危機,多一個儲位繼承人豈不麻煩。” 薑沐坤冷冷地看著聶雲川:“那你倒是說說,本王讓薑麟回來又是為了什麽?” “為了殺他。”聶雲川挑挑眉毛:“這不是顯而易見。” 薑沐坤唇邊浮起一絲冷笑:“在一個山高皇帝遠的偏僻山溝殺個人容易,還是在京城殺個人更容易?” 聶雲川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道:“既然不想殺了薑麟,又為何半路對他進行截殺?” “是皇上不想見他,本王隻是奉命攔截,並沒想殺了他。” 聶雲川想起來薑麟回來的那晚,頭破血流的模樣。 薑沐坤道:“就在全朝廷都為了太子的病重而焦頭爛額的時候,有天皇上突然召本王進宮,說自己做了個夢,夢見簽了份聖旨,詔薑麟回京侍病。” “皇上的模樣你也見過,沒多少清醒的時候。本王初時並沒在意,後來想著有些不對勁,才命人去查。發現那聖旨不但有,而且一月前就發出了,是大學時陳巨潮將其混入內閣下發聖旨之中發出去的。” “雖然立刻質詢了陳巨潮,但他堅持說是皇上自己發的詔書。因為是內閣大學士,所以並不能無憑無據就將他怎樣。” “本王隻能派人去攔截薑麟,企圖在他回京的路上將他攔回去。但是薑麟卻像是有了千裏眼一般,跟緹騎不停地繞圈。本王那時便懷疑,有人在京城給他傳消息。” 聶雲川皺皺眉頭:“但是你卻讓緹騎打斷他的手腳,如此殘忍,還能說出什麽理由來麽?” 薑沐坤抬起下巴,雖然是坐著,目光依然居高臨下:“有消息指引,本王又不想要他的命,隻能斷其手腳讓他不得而行。反正傷還可以長好。況且,下毒致人死地,和打斷手腳阻止前進,哪種更殘忍?” 聶雲川聽了笑笑道:“殿下不是兩種都用過麽?全天下都知道王爺在皇上和太子身上用了藥。” “‘全天下’人還說方禪死了呢。”薑沐坤冰冷的輕蔑一點都沒讓聶雲川占到便宜。 “可是您手下在路上對薑麟用藥,我是親眼看到的。” “那是曹西平擅作主張,本王已經責罰二十軍棍,將他貶到京郊看守皇陵去了。” “那燒了閣老府的難道也另有其人?” “若是本王派人燒了閣老府,還會留著他們通信的秘密據點?陳閣老那個牆頭草,有此下場也是注定的。”薑沐坤說的有些艱難,卻也算是承認了自己在這一環節上並不清楚對方還留了一手。 聶雲川聽著突然腦子裏仿佛有扇門“砰”地打開,恍然道:“那情報,是特意留下的。所以薑麟即使是逃過了路上的劫難到了京城,也必會在皇上那裏遇上當頭一棒。” 薑沐坤嘴角抽了一下,似乎隱忍住一個笑意:“你這形容,倒是很貼切。” 聶雲川沒有在乎薑沐坤的嘲諷,繼續道:“薑澈在請報上特地強調了讓薑麟回京立刻去見皇上,但皇上那麽不喜歡薑麟,會怎麽對他,薑澈肯定知道。薑麟頭破血流地跪在長壽宮一晚上,全京城的人都必會知道,薑麟是個多麽不受自己親爹喜歡的皇子。” “但是按照慣例,所有人都會習慣性地將整件事放在王爺身上。認為是王爺想奪得皇位,才如此算計薑麟。”聶雲川一拍腦門:“真是燈下黑,這不是一箭雙雕的妙計嗎?” 薑沐坤抬抬眼眸,淡淡地道:“還不算太笨。” “可是,有件事我始終不明白,相信也是薑麟特別想知道的。”聶雲川試探著看向薑沐坤:“皇上為何這麽不喜歡薑麟?薑麟的母妃——麗妃,不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麽?” 薑沐坤沉默片刻,微企嘴唇,冷冷地道:“本王不知道。” “哎?”聶雲川明顯不相信。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本王用不著跟任何人撒謊。”薑沐坤道:“本王也曾問過皇上,但隻要提到此事,皇上就會變得沉默,然後服用更多赤玉丹,變得癲狂。” “說到赤玉丹……”聶雲川道:“淳王這一點總沒得辯解吧,明知道赤玉丹是什麽作用,還給皇上服用。” “嗬嗬,皇上九五之尊,又不是三歲孩童,你以為本王給他什麽,他便服用什麽?”薑沐坤不屑地冷笑兩聲,笑的毫無感情:“皇上什麽時候開始服用赤玉丹的我不知道,但在麗妃歿了之前,並沒上癮。之後……大概是心疼至極,才成了今天這幅模樣。” “哦,也是,用情至深,是能讓人失去理智。”聶雲川若有所思地道。 薑沐坤抬起眼皮看看他:“你是在向本王炫耀你和薑麟麽?” 聶雲川撓撓頭發:“嗬嗬,雖然很想炫耀,但是王爺您是長輩,是薑麟的皇叔,也就是我的皇叔,我哪兒敢跟您隨便炫耀。” 薑沐坤冰冷的麵色沉得象鍋底:“誰是你的皇叔!” “啊,未來的,未來的,哈哈哈。”聶雲川厚臉皮地完全不管薑沐坤難看到要打人的臉色。 “別太得意。”薑沐坤冷聲道:“你一心幫著薑麟,便是要他登上皇位。可是你見過哪個皇上,有男皇後的。” 聶雲川笑笑:“沒關係,若薑麟真的登上皇位,我願意變成女人。武陽王府不是沒有這個先例,我大哥很有經驗,王爺應該也知道。” 薑沐坤冰冷的麵孔抽搐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聶雲川說出這件事的輕鬆和隨便。難以抑製的想象立刻充滿了頭腦,某處敏感的地方不由自主地跟著抽疼了一下。 “簡直是瘋子。”薑沐坤冷聲道。 “為了摯愛,成瘋成魔也不是我聶雲川的獨創。”聶雲川笑的麵不改色。 “那你們武陽王府呢?沒有子嗣的結果你難道不知道?” “知道,不就是全部財產充公麽?沒關係,我做了皇後,那不就我的嫁妝,本來也應該跟著我進宮的。哈哈,多有道理,我自己都被說服了。”聶雲川遊刃有餘地說完,也沒再管薑沐坤臉色難看成什麽樣,直接行禮告辭轉身離開了。 看著聶雲川消失的背影,薑沐坤冰冷的神色突然一頓,皺皺眉頭暗道:“本王為什麽跟這個厚臉皮的山賊聊了這麽久?!” 聶雲川保持著神色自若的淡淡微笑,昂首走出王府。向右已經牽了馬過來,聶雲川瀟灑地飛身上馬,突然咧了咧嘴。 “少當家,怎麽了?”向右忙問道。 “沒什麽……”聶雲川咬咬牙,方才跟薑沐坤那番神態自若的談話,愣是壓住了自己頭腦中關於做女人的想象。現在一放鬆,斷了命根子的畫麵立刻湧上腦海,那刻骨疼痛,似乎就在眼前。 聶雲川咧咧嘴:“我在想,是不是在它不見了之前,好好用一用呢。可是我那天已經跟金貴那老公公承諾要光明正大了……” “什麽?誰不見了?”向右一臉懵逼。 “啊,沒什麽,一個……呃,不重要……將來不太重要的……算了,走吧,晚上還有正經事要做……要不暗度陳倉?別讓老金貴知道?” “啥?金貴知道啥?” “……向右,有的時候要適時地知道閉嘴!” 深夜,兩個人影從京外的一條河口旁邊飛速地掠過。守軍一點都沒有被驚動,黑影山貓一樣竄上了大河對麵的山坡,隱沒在濃密的樹林中不見了。 天空陰沉沉的,一點月光都沒有。兩個黑影在密林中,拿出兩個泛著綠光的小火把,一個照著腳下,一個照著上麵。 那是抹了磷粉的火把,不怕風吹,照的雖然不遠,但對於內功深厚,眼力過人的武林高手來講,足夠了。 綠光劃過樹林深淵般的黑暗,映出其中一個人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少當家,鬼粉在月餘內都不會消失,若是看到了,便能篤定這後山的出口在何處。”向後一邊在身邊的樹上留下記號,一邊低聲道:“不過山這麽大,光靠那麽點點的鬼粉,總覺得有點像大海撈針。” 聶雲川凝神在前路上,答道:“後山雖然很大,但是跟河岸接壤並且不會被河水上漲淹沒的交界線並不太長。以咱倆的腳力,隻搜索這些地方,應該用不了一整晚。” 向後恍然道:“是這麽說的,還是少當家的腦子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