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孩子鬧騰嗎?”“不,挺乖巧的,隻偶爾動彈。”說罷,她又滿臉憂愁地道:“仙長,我跟大家說過自己看到的東西,可是其他人都說我在胡言亂語,這到底真的有邪祟,還是我當真因孕成病,得了癔症呢?我、我臨盆之期將近了,真不想連累我的孩兒……”“你沒有得什麽癔症。”北鬥安撫道,截下一縷頭發用符紙包好遞過去,“夫人,曇穀的情況有些特殊,我擔心你會有危險,此物你放在身上,倘若有危險它能救你一次。”辛陸氏臉色煞白地接了,目送他們離開。回到落腳處,一位師兄終於憋不住了:“北鬥師兄,你到底發現了什麽?為何要警告她小心?”“我看到神像是閉著眼的,不管有無幻術,至少證明她沒有說謊。”北鬥攤開一包藥渣,“此外,這些藥渣裏雖然沒有異物,卻有一股異香,是槐花的味道。”辛陸氏家的後院正好有一棵老槐樹,隻是眼下不當花季,阿靈三人都愣了一下,她問道:“槐花有何不對嗎?”“槐花涼血,孕者少服,尤其她月份大了,就算先時用過此物,現在也早該停了,否則會有腹痛之症,何況她夜不能安心懷驚懼,更會導致滑胎。”北鬥目光微垂,“可你們看她的模樣,哪有胎兒不穩之相?”“萬一是這藥有奇效呢?”“不可能,她根本不知道藥裏有槐花,所以此物是在買回藥材後才被人添加進去的,何況槐本為鬼木,這藥渣裏有股陰氣揮之不去,說明那槐樹本身就非凡物。”北鬥抬起頭,“你們仔細想想她說的話。”“她說那些影子……都往肚子撲過來!”另一名師兄睜大眼,“是啊,槐花本聚陰,孕婦吃下的養分又會有大半分給胎兒,那她長期喝了這種藥,肚子裏的孩子……”阿靈的臉色也難看起來:“辛陸氏也說孩子不怎麽動……可她都快臨盆了,孩子怎麽可能不鬧?除非……”“她肚子裏的已經不是陽胎了。”北鬥歎了口氣,“正因如此,我才讓她小心,然而母子一體,現在強行動手隻會害她性命,我等不精於護身救命之法,還得趕緊向門派尋此道助力。”“那師兄你的眼睛……”“當時我看到神像閉眼,本想說出來,卻察覺有人窺伺,神識探查不到,為免打草驚蛇隻得暫時不語,偷偷留一隻眼珠在那裏繼續觀察,現在還沒發現什麽異變。”頓了頓,北鬥又道,“我在回來路上啟動了傳訊玉符,直到此刻未得回信,恐怕是橫生枝節……阿靈,你速度快,後半夜就啟程回重玄宮找人,二位師弟與我留在這裏。”他拍了拍阿靈的頭,麵色卻有些憂慮——雖然證明了此地有邪祟,對方卻能夠將整個山穀玩弄於股掌間,連神像都存在端倪,其背後該有何等倚仗?何況神像閉眼,說明千年來曇穀從不曾獲得神明庇佑,那麽又是什麽東西以“神恩”為掩護成了曇穀根基呢?見他神情不對,三人紛紛點頭應是,北鬥拿出刻刀準備做一個護身傀儡給辛陸氏,畢竟那縷頭發附著的法力有限,難以護她周全。然而,這個傀儡還沒刻到一半,北鬥臉色就變了,他隻來得及留下“辛夫人”三字,就急急衝出門去。阿靈三人都嚇了一跳,她本想跟上,卻被一位師兄按住道:“師妹,事情可能有變,你先離開曇穀,免得咱們都陷在這裏!”她眼睜睜看二位師兄離去,咬牙變成了小鳥飛出窗口,然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阿靈飛了一整夜,始終沒有離開曇穀地界,周圍迷霧重重,她總是會回到原點,好像冥冥中有什麽東西設下迷宮,而她看不到出口。無可奈何之下,阿靈隻得回到曇穀,然後就得知辛陸氏自盡而亡,北鬥不見了。那一刻她感覺渾身發冷,因為按照北鬥先前的推測,辛陸氏不可能自盡,更不可能留下那樣一封絕命書。她跟兩位師兄會合後,要求驗看辛陸氏的屍體,卻遭到山長希夷夫人的嚴詞拒絕,這老太太竟也是個修士,不知用了什麽術法,讓他們三個再進不了辛家宅後院,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可憐女人的屍身高掛槐樹下,心頭如墮冰窟。更糟糕的是,他們找不到北鬥了。七天裏,阿靈三人翻遍了曇穀也找不到北鬥的蹤跡,其間燃盡了身上所有靈符也沒得到重玄宮一條回信,想起自己那晚如墜迷宮的經曆,他們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這個山穀被某種力量與外界隔絕了。就在當天晚上,他們試圖聯手衝出去,可沒想到北鬥回來了。他一身血汙,頗為狼狽,臉色也很難看,卻讓三個六神無主的師弟師妹心頭大定,趕緊關了門窗落下禁製,準備好生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然而阿靈話還沒出口,就有一個血糊糊的玩意兒從北鬥袖中撲了出來,直接落在一位師兄臉上!與此同時,背後傳來一聲怪響,阿靈駭然回頭,看見脖子上還掛著繩索的辛陸氏從梁上倒吊下來,尖銳的指甲劃過剩下那位師兄的喉嚨。他們看到北鬥歸來時放下了警戒,這一下太過突然,導致兩人連反應都來不及,便慘死在阿靈麵前!背後傳來魔胎挖心啃肉的可怕聲音,阿靈瞪大眼睛,脖子被北鬥死死卡住,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空洞無比。“主……人……”在她脖子被拗斷之前,一個蒼老的女聲突然響起:“止!”北鬥頓時僵住不動了,他像個木偶般站在原地,希夷夫人佝僂的身軀走進來,她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卻是個高挑婀娜的女子輪廓。阿靈渾身發抖,任由希夷夫人的手掌落在她頭頂,笑聲從上方傳來:“原來是隻小木鳥啊,怎麽,他是你的主人?”走屍、魔胎都如得號令,乖乖站在對方身側,阿靈看到那未成人形的可怖胎兒,嚇得牙齒都打顫。阿靈知道這根本不是希夷夫人,一個散修老婦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靈力,更何況其展現出來的術法是那般熟悉——靈傀術。她腦子裏嗡嗡作響,隻聽對方道:“你想讓我放過他嗎?”“希夷夫人”蹲下來,原本蒼老的聲音變得嬌柔魅惑,“我要修士的血肉精魄,本是看中了他,不過……你可以跟我做交換啊。”“我……”“如果沒有主人,你算個什麽東西呢?”女聲輕蔑一笑,“對你來說,世上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嗎?”“他……”“換,還是不換?”咫尺之間,那張蒼老的麵容模糊了刹那,在阿靈眼中變成了美豔雍容的女人,正對她勾唇一笑。腦子裏的一根弦,斷了。阿靈閉上眼,將思緒從回憶裏收回來,壓抑著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她推開神殿的門,看到裏麵那個紅衣女人時,渾身發抖。縱然隻是那晚驚慌一麵,阿靈也記住了這個女人的臉,因此在看到對方直接現身在麵前時,她差點就控製不住要呼喊蕭傲笙出劍,殺了這個罪魁禍首。可是阿靈不敢,在那短暫的優曇幻境裏,她看到渾身是血的北鬥,如被扼住咽喉,吞下了差點衝口而出的話,然後勉強自己裝作渾然不知,一明一暗地幫這個女人引走了蕭傲笙。阿靈不知道她有何打算,隻希望那看起來格外機敏的妖狐能發現自己話中故意留下的漏洞,及時與蕭傲笙會合支援,否則……她低下頭,不敢再想了。“小木鳥,你做得很好啊。”此時殿內隻剩下她們倆,姬幽柔柔一笑,手指撫過阿靈的臉,讚賞有加:“我還以為木頭做的玩意兒也都是些木訥貨色,沒想到你還挺精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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