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叫芸娘知道是她做的!


    六娘下意識的想到,她如今有把握對付韓過,是因為韓過在千裏之外,也是因為韓過從來沒把她放在眼裏,她卻是絕不敢低估了芸娘的能耐。


    她原是打算把芸娘跟白子明一樣處理的,如今卻是有些猶豫了,芸娘雖從沒衝她使過什麽心眼,她卻是下意識的有些怕這個女人,不為別的,隻為這女人對韓過的忠心耿耿。


    什麽事都怕認真呐!


    她擔心把這個女人交給旁人看管,這個女人會出什麽幺蛾子。


    不過,對於聰明人,說謊是沒用的,六娘也是一聲歎息,走到了柴房門口,推動柴房的門,從縫隙裏將手中的茶壺和那包點心遞了進去。


    門內伸過來一雙略微有些浮腫的手,將東西接了過去,略帶感激的道,“多謝六姑娘。”


    六娘輕笑一聲對著門板道,“謝我做什麽,是我害得你如此,你就不怨我?”


    芸娘正捧著六娘遞過來的茶壺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入腹,讓她舒服的低歎了一聲,聞聲笑道,“怨什麽?爺對奴有大恩,奴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報,而老太太早就視奴若眼中釘肉中刺,有今日不過是在意料之中,隻是奴沒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


    六娘早就知道芸娘對韓過忠心耿耿,看見她落到如此境地依舊一片癡心不悔,隻覺得一陣牙酸,也越發的頭疼,嗤笑一聲道,


    “好一個粉身碎骨也不能報!所以隻拿著孩子的性命當兒戲?”


    芸娘聞言又是一聲歎息,言有所指的道,“這卻是要看六姑娘的心意了……”


    六娘被芸娘這麽不軟不硬的刺了一下,隻覺得梗刺在喉。半晌沒能說出話來,芸娘的存在讓她很是為難,她不信芸娘在韓過身邊這麽多年沒能瞧真切韓過是個什麽樣的人,韓家是什麽樣的情形!


    唯一的解釋就是芸娘真沒把她自己太當回事兒,真真的對韓過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報。


    在此,她除了感慨芸娘的大義之外,還有些牙癢癢,想了想。索性幹脆的道,“你要對他忠心與我無關。隻是韓家的家事卻是容不得你來插手,你若能做到,我便放了你,並送你去他身邊,你若不能做到,我也隻有任你自生自滅了。”


    “好啊!”


    出乎六娘意料之外的,芸娘答應的格外幹脆,她本就自詡為韓過的奴仆,韓過讓她管家。她是無法推辭,卻是百般煎熬。


    身為韓家仆,自然不能傷害韓家人,可韓家上下卻是視她如水火,順娘背後使絆子。鄉村野婦的爭鬥手段匱乏的讓人發笑,卻是粗暴直接。即便她有千般手段,對於韓家人也使不出來,卻是眼睜睜的看著肚子裏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到底該如何應對。她心頭有些彷徨。


    如今六娘提出送她走,芸娘自然答應的幹脆利落,至於六娘與韓過之間的紛爭,她是心頭有數的,兩人之前的恩怨早已經在三年的信中消弭殆盡,這新起的紛爭在六娘前些日子的信中倒也可以窺得一二,韓家家裏的旁人不知道六娘受傷之事,她卻是從商隊那邊得到了些許消息,鬼門關上走一遭,後來又有那封充滿了嘲諷之意的信,再想到隔壁院子裏的那一位,芸娘心頭比誰都清楚,她那位爺在東京城怕是做了不少讓人哭笑不得的事。


    這兩兄妹之間的恩怨,她是管不了,也不想管!


    芸娘答應的幹脆,六娘卻是有些不相信了,她心中對芸娘忠心耿耿四個字的評價絕非虛言,這會兒竟然問也不問一聲她為何坑了韓過的作坊,斷了韓過的財路,就這麽爽快利落的表示要離開,也不管有負韓過當日所托,這事兒,未免辦的有些不地道了吧?


    芸娘像是能猜到六娘心頭所想,又笑著道,“想來六姑娘也不是肯吃虧的人,毀了倒是能斷了有些人的想念,奴卻是沒六姑娘這般魄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六娘聞言眉毛哆嗦了兩下,果然信息才是判斷一切的依據,她還以為芸娘猜到了她把東西交給了那些人呢,結果芸娘隻是猜到了她毀掉作坊的目的,以為她隻是想毀掉作坊斷了這禍頭,順便惡心一把韓過,卻是不知她還有後手。


    六娘立即便決定要快快的送走芸娘,等到這邊的新作坊開起來了,芸娘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要知道宮裏那幫太監並著一個她,對韓過的感覺都隻能用深惡痛絕四個字來形容!


    想到就做,這是六娘的原則,當下也不再耽擱,隻飛快的跑回房間,打發小滿去尋白管事,自己取了工具把柴房的門板給拆了下來,隨後又尋了梯子,把人從側麵的牆上給送了出去,完事兒之後,又把柴房的門給重新上了回去。


    六娘在這邊收拾殘局,這邊芸娘捧著肚子艱難的在雪地裏前行。


    虧得她身子骨一向健康,又習了一段時間的武藝,否則經曆了這麽一番折騰還要翻牆出來再走上一段路程根本就支持不住。


    這大半夜的,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家裏的車馬也沒辦法弄出來,隻有白管事一人護送著她前行。


    她沒想到就這麽離開韓家了,略微有些留戀的回望了韓家的方向一眼,今日的事發生的這麽突然,突然的讓她措手不及,這麽跑了,日後要再回來怕是再無可能,芸娘不知為何心頭竟然生出一股留戀之感,其實整個韓家留給她的沒有片刻美好的回憶,可一旦無法歸來,這心中的不舍又是為何?


    輕輕的搖了搖頭,將腦子裏不該有的情緒拋開,其實,離開韓家對於她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抉擇,她實是對後院的那些爭鬥提不起半點兒興致,腹中的孩子,她信那個男人可以為這孩子掙下家業,卻也更信自己有能力將他照顧的很好,有這樣的機會離開這個暗潮洶湧的家,她該高興才是。


    六娘給她安排的地方很近,就在小喜的哥哥那裏,隻今日住上一晚,明日一大早,便會有人護送她離開,到東京城,到韓過身邊去!


    她本就不是什麽宜家宜室的性子,想到這裏,芸娘隻覺得一陣輕鬆,腳下的步伐也輕快了起來。


    拐入韓府後麵的一條小巷,為了照顧小喜的哥哥,韓李氏特地將後麵的房子給辟了出來與他居住,白管事今兒個才來了一趟,自然是熟門熟路,隻上前去敲門。


    不過片刻功夫,就聽見裏麵一聲應和,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一個十七八歲的布衣少年睡眼惺忪的舉著油燈站在門口,看見門口的白管事後微微一愣,隨即問道,


    “白大哥,這大半夜的怎麽來了?”隨即便道,“剛才我盯著他不小心睡著了,不過人還在,就是有些不老實,你要不要……”


    白管事連忙揮了揮手,打斷了少年的話,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給說漏嘴了,“是六姑娘想托你照顧一下這位大嫂,隻在你這兒呆到天亮。”


    說著便側過身子讓出身後的芸娘來,這會兒的芸娘身上披著偌大一個鬥篷,整個人都籠罩在鬥篷的陰影之中,根本瞧不真切,因此這少年便是見過芸娘,也分辨不出來。


    聞言隻是點了點頭道,“那趕緊進來吧,屋子有些窄,若是不嫌棄,就先在我屋子裏讓這位大嫂歇息片刻,我到後麵去對付一下就行了!”頓了頓又問道,“白大哥,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管事像是揮蒼蠅似的又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趕著少年進屋,“你進去睡你的覺,我今兒個也在這兒呆著,外間不消你操心。”倒不是他沒什麽耐心,隻是今兒個六娘這個決定下的倉促,根本來不及跟少年對口供,芸娘這樣的身子骨也不能趕太遠的路,隻能在這兒湊合一晚上,卻是不好叫兩人撞上了。


    偏偏這少年又是個老實憨厚的,半點兒小喜的機靈勁兒也沒有,沒眼色的把不該提的話題說了好幾遍,這才惹的他有些惱了。


    少年見狀隻撓了撓腦袋,嘿嘿笑了兩聲便往後麵走去,白管事見狀鬆了一口氣,芸娘站在門口皺眉看著兩人的舉動,她的聰明怎會看不出兩人有事瞞著她?


    心中微微一動,低聲問道,“白管事,若是有什麽事,你隻管去忙就是,有個地方讓我坐坐就行了。”


    白管事想到臨行前六娘的吩咐,知道這位是個聰明絕頂的,也知道裏麵的事不好叫芸娘瞧見,怕是會生出什麽變故,隻是笑道,


    “六姑娘吩咐了,姨娘才是如今最要緊的,旁的都不打緊,姨娘還是先歇息吧,小的去替姨娘燒些熱水來。”


    芸娘見狀雖不甘心,卻是看見白管事就這麽盯著她,她心中再大的疑惑也不好有動作,隻能按捺下性子,隨著白管事往裏屋走。


    看見芸娘在屋子裏坐下來了,白管事這才退出來去廚房燒熱水,正燒到一半的時候,卻是聽見後麵傳來一聲低低的叫聲,是那少年的一聲驚呼!


    白管事顧不得灶上的火,扔下了火鉗,飛快的奔出來直衝向門外,便瞧見芸娘正站在柴房門口,而那少年攔在門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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