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所謂行路難,在於吃喝拉撒皆在路上,若是在物質大豐富的時代還罷了,隻要帶夠了錢,也許隻需要一張銀行卡,走遍天下也不怕。


    可在這時代,動輒數十裏荒無人煙,勢必要將能帶上的東西都帶上,才能勉強讓旅程不那麽幸苦。


    當日六娘從秦州來東京的時候,跟著的是於姨娘一行,在路上的準備可謂充分,便是馬桶也是帶了的,她雖是丫頭,在一應用度上也沒多虧省不說,行程也是放的慢之又慢。


    而跟著這隻商隊就不同了,因押送著許多的貴重貨物,自然少不了要趕路來確保能在規定時間到達安全的地點,一旦錯過了宿頭,怕是會耽誤一天以上的路程,畢竟每一段路程都是預先規劃好了的。


    對於這樣的辛苦,六娘和小喜都早已有心理準備,兩人也不是沒吃過苦頭的人,倒也能支撐下來,宛兒、小壇和小滿也不在話下,便是白嬤嬤瞧著精神也還好,柳如眉卻是病了。


    不過三五日功夫,連下巴都尖了,塗了厚厚的脂粉也遮不去眼眶上的黑眼圈,倒也難怪她會如此,她既是行首,自然是打小買來精心調教的,衣食住行堪比大家姑娘,哪裏曾吃過這樣的苦頭?


    幾個人雖然都在車上坐著,可這路途顛簸,這時代的馬車輪子上可沒有橡膠輪胎,路況也極為不好,山路不少,石頭嶙峋。在馬車上坐上一天,不會比爬上一天山輕鬆。


    柳如眉吃不下也睡不好。卻是強自硬撐著,六娘即便看在眼裏,因為不好耽擱商隊的行程而沒有開口說什麽,卻是不想,在第五日,這路途還沒到一半的時候便發起了高熱,徹底起不了床了。


    “……六姑娘,您救救我們姨娘吧!我們姨娘這幾日就沒吃下什麽東西,勉強吃一些。也全吐了出來……”


    看著小壇在麵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六娘隻頭疼的直揉額頭。她自然不會見死不救,而是他們如今呆的地方偏僻的緊,也不知道能不能尋到好大夫。


    柳如眉這麽一倒下,事情就麻煩了,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想讓柳如眉立馬好起來是不可能了,繼續上路顯然也不行。


    她也不能把這主仆兩人扔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問題是。從東京到秦州這前半段的路程還好,走到後半段是越來越危險,雖說如今蠻子被打退了。可窮山惡水出刁民,這種地方劫道的不是一般的多,當日的大哥,後來的四太太都是她的前車之鑒,六娘如今的膽子是越來越小了。


    膽子再小,六娘也不能讓商隊的人為了她們而耽擱,見小壇依舊哭個不停,隻有些不耐的擺擺手道,“你讓白管事去問問劉掌櫃,這附近哪兒有好大夫。”


    將小壇打發出去,六娘才無奈的轉過頭望著小喜,“如今隻有你先回去了,我們在這兒住一段時間,你讓我家裏請人來接我們吧。”


    小喜聞言冷哼了一聲,顯然對六娘的安排有些不滿,六娘見狀連忙阻止她開口道,“你本就在這兒耽擱了有日子了,我是沒法子,可你哥哥還等著你回去幫他娶媳婦兒呢。徐掌櫃這邊倒是可以把信帶回我家裏,可你在這兒跟我一塊兒耽擱著總不是事兒,我還指著你把有些事兒說給我娘聽聽呢,你是知道的,我家裏還有兩個,我總不能叫徐掌櫃幫我帶這個話回去吧?”


    小喜也著實想家了,本就跟著六娘耽擱了三個月,這日子一拖再拖,家裏人都快望穿秋水了。而韓家的事兒實在是個麻煩,自然不好將韓家家事兒過外人的耳,寫信的話,韓家人都不識字,都是叫芸娘念給兩老聽的,有些話自然不好寫在信上。


    六娘若是要留下,身邊自然不能不帶個能在外麵走動的婦人,所以白嫂子是不能走的,而宛兒百分百不靠譜,餘下一個小滿,卻是個嘴笨的,叫她帶信也信不過,小喜扳著指頭算了算,發現六娘身邊竟然隻有自己是靠得住的,便也沒有反駁六娘的提議,卻是問道,


    “她那身子骨這麽嬌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要是一直不好怎麽辦?”


    六娘聞言瞪了小喜一眼,“沒的你這麽咒人的,她要好不了,我二哥回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小喜聞言猛的一跺腳,顯然是急了,懊惱的道,“我說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啊?你就沒覺得她是故意的,就是怕跟咱們回秦州呢?咱們這麽幾年還不是在宅院裏嬌養著,便是大家的姑娘也沒的像她這樣的,哪裏就那麽嬌滴滴的了?在車上的時候,你可是把大半的車廂留給她躺著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你說她這早不病,晚不病的,怕是算準了這一站離洛陽不過一日路吧?”


    “你想的太多了!”六娘聞言無語的道,小喜這是完全不吝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柳如眉了,依六娘看,柳如眉不會幹這麽傻的事兒,要早兩日病,六娘沒準會直接將她送到尉氏去,走到這半路上上不沾天下不著地的,實在不是什麽最佳的選擇。


    六娘琢磨著,柳如眉應該是想盡快跟她回秦州的,畢竟,她一個妾室的身份,雖是皇帝賜的,可到底沒見過韓家兩老,更沒拜過韓過的正妻,如今已經不招六娘待見了,跟韓過的正妻更是天然的死敵,再把韓家兩老給得罪了,她日子想好過還真心不是多容易的事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小喜還想說什麽,卻是被六娘給推了出去,讓她去尋商隊的領隊徐掌櫃,自己則是推開房門往柳如眉的房間去了。


    果真是發著高熱,雖沒說暈過去,可臉上紅撲撲的。額頭上還搭著一條汗巾,是小壇擰來替她退熱的。六娘走進去的時候,柳如眉正躺在床上,聽見聲音抬眼看了一眼發現是六娘便翻身起來,結果雙腳才剛落地,整個人就跟沒骨頭似的往地上倒,手臂磕在床沿上發出呯的一聲。


    六娘見狀連忙疾步走上去,將柳如眉扶了起來,一邊道,“你還是躺著吧。我是來跟你說一聲,我已經讓白管事去請大夫了。你安心養著,等病好了咱們再上路。”


    柳如眉聞言一愣,直勾勾的望著六娘,紅彤彤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便有些濕潤了。


    她入韓家門,本就是以一種膈應人的方式,進了門才知道韓過正要娶妻,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她當時心中的忐忑真是難以言訴。好在韓過對她的態度還不錯。還在安慰她,她才勉強鎮定下來,可接下來六娘的態度隻讓她如在火上烤。日夜都在擔驚受怕——韓家人並不歡迎她這個人的出現!


    還好,謝天謝地,那位四姑娘死了,這著實讓她鬆了一口氣,倒不是她對那正室的位置有什麽想法,她這樣的身份,能從良已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不過是不想以這樣膈應的方式出現在那位四姑娘的麵前罷了,四姑娘看著她膈應,她也不知該如何自處。


    四姑娘死了,這份兒心結便該去了,她尋思著這樣合該有些安生日子過了吧?卻是沒想到緊接著的卻是要跟著六娘回秦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韓過的花言巧語,她不知在多少男人口中聽過,也聽說過多少她這樣身份的女子聽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語而結局淒涼,她又何嚐會去相信?


    果然!


    韓過並不帶她隨行,反倒是將她交給了一直不待見她的六娘,讓六娘帶她去秦州!而韓過在秦州還有兩房妾室!


    聽韓過如此說道的時候,柳如眉臉上在微笑,笑的讓人如沐春風,心頭卻是在冷笑,天下男子多薄性,果然如此麽!


    那一刻,她本就不算多熱乎的心,徹底的涼了。


    她也有一顆驕傲的心,到底,她前一刻還是萬人追捧的行首,還有多少人捧著千金隻求見上一麵?下一刻卻已被人棄之如履,變成了自己要去爭要去鬥,隻為求一口安穩飯吃的可憐人。


    這些日子的心力交瘁就已是讓她有些不支,在路上更是越發的嚴重,身心疲憊的情形下,她終於倒下了,因為她看見自己一片黑暗的未來。


    要爭,她相信自己有手段去爭,可爭到的是什麽結果呢?


    看六娘的態度,即便她生下了孩子,韓家人真的不會抱走孩子,並且告訴他,他的母親是一個妓女麽?


    那樣,倒不如死了的好!


    她沒想過六娘會管她的,想到自打見到六娘,六娘就從來沒給過她的好臉色,想到一路行來日日相見,六娘雖然要攔著宛兒跟她作對,卻是從沒跟她說過半句話,即便在車廂內讓了些地方給她坐,卻總是對她視而不見,所以,她才會一路強撐過來。


    她是知道宅門裏的手段的,對於六娘的事跡也是早有耳聞,在她重病的情形下,說實話,若是六娘要強行上路,她也隻有奉陪,畢竟,六娘還隻是個孩子,斷然不能在這兒留下來陪她的,她若不願走,六娘完全可以將她扔在這半路上,任由她自生自滅,旁人也不會去怪一個隻有十來歲還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這種時候的她是有些絕望的,隻要六娘一狠心,她這條性命怕是要斷送在這兒,在這個地方,熟悉的人都不在,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死去,也許並非一件壞事。


    可她沒想到的是,六娘竟然會決定留下來陪她!


    生病的人,身邊無人倚仗的時候本就特別的脆弱,柳如眉隻覺得自己突然之間竟然看不懂這位六姑娘了,一邊唆使著小宛跟她針鋒相對,若真如此容不下她,在真可以將她除掉的時候,卻又來拉她一把,還來安慰她,這到底是為什麽?


    “謝六姑娘。”想不明白,柳如眉隻能眨了眨眼睛,將眼中的淚光眨回去,這會兒原本按照她的計劃合該順著六娘遞過來的梯子往上爬的。可她實在沒那麽多的力氣了。


    六娘嗯了一聲,伸手試了試柳如眉額頭上的溫度。發現依舊燙手,小壇卻是還沒回來,彎腰撿起地上掉落的帕子,走到水盆旁,伸手擰了一把,走回來搭在她額頭上,這倒不是六娘有多想照顧她,而是這客棧之中提供的東西少的可憐,根本沒辦法供應他們一大隊人馬的吃住。小滿和白嫂子還有小宛這會兒正在廚房裏忙活著呢。


    柳如眉不說話,六娘更不會說話。隻是替她換了張汗巾,又去廚房倒了一碗溫開水,兌了些鹽糖進去,又端過來讓柳如眉喝下去,隨後,便尋了本書過來,依在床邊看一會兒書,便替柳如眉換一下汗巾。靜靜的等候小壇回來。


    柳如眉本是想睡覺的。可六娘這麽在她身邊坐著,卻是發現無論如何自己都睡不著了,身邊一丁點動靜都會傳入她此刻分明疲憊卻又格外清明的腦子裏。六娘細心的替她掖好被子,六娘細心的每隔一段時間就輕輕的揭開她頭上的汗巾試一試脖子上的溫度,然後重新換上一張,換好以後,又在身邊輕輕的坐下,隨後,便會傳來一陣書頁翻動的聲音,她甚至可以聞到鼻尖浮動的墨香味。


    終於,在六娘再一次的翻動書頁的時候,她偷偷的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書上的一行字,“春秋?!!!”以韓家的家世,六娘竟然會看這樣的書?!便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也沒幾個會看四書五經的!


    像她,也不過是為了博個才名,多賺些銀子,媽媽才會請人教她們些。


    六娘聞聲抬起眼,看見柳如眉清明的眼睛,此刻的柳如眉臉色已經沒方才那麽紅了,卻是顯得有些慘白,顯然,高熱退去以後,病態畢露,此刻倒是有個病人的樣子了。


    瘦削的臉龐,卻是不失柔和的曲線,五官長得端正中帶著一絲嫵媚,卻是因為眼睛清明,將那一絲嫵媚襯托的格外誘人,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姿態,看著這樣脂粉未施的柳如眉,六娘倒是不得不讚一句絕代佳人。


    六娘險些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臉,她雖長得不醜,可這模樣實在趕不上人家的十分之一,將書收起,六娘淡淡的道,“你可好些了?”


    柳如眉此刻的眼中卻是透著幾分好奇,還是回答了六娘的問題,“頭沒那麽疼了,隻是身上還是沒什麽力氣。六姑娘還看春秋?”片刻間,她已是理清了思路,商隊裏的人可不會有這樣的誌向,這樣的客棧裏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書,要知道,這書可是精貴玩意兒,六娘手中握著這一本,看起來還滿新,顯然是六娘隨身攜帶的了。


    想到六娘那幾大車的行李,她雖沒看見是什麽東西,可有一輛車的車輪痕跡極深,原以為是什麽貴重物品,卻是沒想到這位六姑娘竟然是帶的書!


    這就叫她刮目相看了,女兒家,讀書有什麽用處?


    “胡亂看看罷了,”六娘也沒打算跟柳如眉解釋,除了必要的對話內容以外,根本就不想跟柳如眉多話,有些敷衍的道,“你若是有精神,我叫她們送些吃的過來,幾日不吃東西,還是得吃些墊點。”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門,徑直往廚房走去,大清早一個來時辰的忙活,小滿和白嫂子加一個小宛總算是幫著客棧的人將一大隊人馬的早飯給做好了,六娘打發了小滿給柳如眉送些粥過去,叮囑小滿守著柳如眉等小壇回來,這邊,小喜也終於找到了在外忙活檢查車隊有沒有遺漏準備上路的徐管事,一聽說六娘打算留下,徐管事便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韓姑娘,您這是……”六娘是他家主子交到他手裏,並且叮囑過了容不得有半點兒怠慢的人,這半路把人給扔下算什麽事兒?


    “我家柳姨娘病了,”六娘倒也理解徐掌櫃的為難,仔細的解釋道,“柳姨娘的身子骨本就有些弱,若是強行上路,怕是支撐不住。”


    小喜過去隻是說了除了她以外,六娘等人都打算留下,顯然沒說那麽多的細節,徐掌櫃一聽這話,就更為難了,當日他家主子將人交給他的時候。他就說過,商隊一路走的辛苦。帶上幾位嬌嬌弱弱的姑娘怕是照顧不周,就是不想接下這個差事。


    可上麵的吩咐隻是叫他盡力照顧好了,左右是非得跟著走這一趟,如今這位韓姑娘倒是沒給他添多少麻煩,偏生那位姨娘病了,這都什麽事兒啊?


    商隊的行程不容耽擱,這批貨得趕著日子交接,可上麵的吩咐也不容有失,難道要他分出一隊人馬來專門盯著不成?


    可這批貨物的價值不菲。近些日子山匪出沒,他一路走的提心吊膽。再分出一隊人來照顧六娘一行,這不是添亂麽?


    可這附近也不是他們的地盤,便是個多餘的人手都尋不到,如今這情形,可怎麽跟上麵交代?


    一時間,便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徐掌櫃也犯了難。


    六娘自然知道對方的難處的,又細細的解釋道,“咱們留在這兒不會離開。隻讓小喜隨著徐掌櫃回秦州報信。到時候家裏必是會有人來接的。如今我身邊也有幾個人手,能支應的過來,柳姨娘這病即便好了。也要緩緩的回去,再耽擱徐掌櫃的行程六娘心中難安,不如就徐掌櫃先行,替我將小喜送回去,也好有個人來照顧?”


    這顯然是最合適的辦法了,可徐掌櫃心中總有些隱隱的不安,最近附近可不太太平啊!可若是不如此,難道要讓整隊人馬留下來陪著六娘麽?那商隊的損失誰來負責?


    想了想才道,“姑娘身邊通共就隻有一個壯年管事,許多事怕是都忙不過來,我再留幾個人手給姑娘,到時候也有個能辦事的人,姑娘瞧著可好?”


    “那徐掌櫃這邊……”六娘有些遲疑的道,徐掌櫃肯留人幫忙自然是最好,可也不能耽誤別人的生意不是?


    徐掌櫃聞言連忙道,“我隻在當地再請些人手也就是了。”


    兩下這算是議定了,徐掌櫃這邊點好了人手留給六娘,又去附近尋了幾個民夫幫忙,連早飯都來不及吃便收拾了行裝上路,六娘則是與小喜去尋客棧的劉掌櫃議好餘下的人要住的地方,如今這院子太大,自然不適合他們這十來個人住。


    待到徐掌櫃上路,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白管事這才和小宛將大夫給請回來。


    把大夫讓進房裏,診了脈出來開藥方,那大夫之乎者也的說了一大通,最後總結出了四個字來,鬱結在胸,順便再加點兒勞累過度,也就這樣了,好好調養上十天半個月再別給她氣受,基本上也就能緩過來了。


    聽見大夫說這話的時候,小壇直瞪六娘,那雙眼睛跟要吃人似的,卻也沒發作出來,隻等那大夫開了藥方,讓白管事把人送走,順便去抓藥回來。


    兩個人剛走出門,小滿就怒了,這丫頭雖然平日裏憨厚,卻是個心裏有主意的,除了那次揍韓過,還從來沒跟人發過飆,指著小壇的鼻子就罵開了,


    “你瞪誰呢?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個摳出來!”


    小壇正是滿腹的委屈呢,柳如眉沒進韓家時是什麽情形,如今是什麽模樣?一天天的轉變她自然盡收眼底,自家的姑娘自然是自家心疼,柳如眉待她是極好的,她自然是心心念念的盼著柳如眉好。


    聞言便是眼眶一紅,抬眼瞪著小滿,想說什麽,卻是想到柳如眉的交代,如今她們主仆是真淪落到了這兩人手裏了,手邊倒是有韓過給的一筆銀子,可那又如何?便是出個門,都要得了六娘的允許,請個大夫都要小心翼翼,這日子真的沒發過了。


    往日裏還隻是小宛對她們橫挑鼻子豎挑眼,小喜在一邊彎酸刻薄,如今,便是這個看起來是老實人的小滿也跳了出來!


    小滿也是一肚子的火氣,六娘替她們請大夫便罷了,可這人得了便宜還恨上六娘了,那六娘為何還要替管她們死活?真是仗著自己是憑著一道聖旨進門的,六娘拿她們莫可奈何不成?


    罵人她其實真不怎麽樣,見狀伸手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啪的一聲,小壇臉上便浮起了五道指印,“你再瞪試試!”揚著巴掌,顯然打算小壇再瞪一眼,就繼續巴掌伺候。


    這響動,將六娘嚇了一跳。她還在為平日裏不怎麽吭聲的小滿發火而震驚呢,小壇瞪她她也瞧見了。還在盤算這丫頭對她有什麽心思,日後得多留意這丫頭些,沒反應過來呢,竟然就動上手了?!!!


    正想喚住小滿,卻是看見小壇聞言一低頭,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水從眼眶掉落下來,落入地麵的泥土之中消失不見,隨即便是甕聲甕氣的一聲,


    “我錯了。”


    小滿哪裏肯聽她這麽一句沒甚誠意的認錯。冷笑一聲道,


    “我知道你是什麽想法。不過是覺得我家姑娘虧待了你主子,我告訴你,我家姑娘還整日的到廚房裏幫忙呢,你主子不幫忙便罷了,便是你也拘在屋子裏呆著,難不成你一個姨娘的奴才比我家姑娘還尊貴了不成?你主子病了,我家姑娘二話不說,便去替你家姨娘請大夫。你不放心要跟著白管事去。卻是叫我家姑娘替你照顧你主子,得了,完事兒了你還怨上我家姑娘了!”


    一番話罵的小壇不吭聲。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六娘搖了搖頭,她是知道柳如眉和小壇養的比大家姑娘還精細,哪裏做得來這些粗活,小壇在那個大染缸裏也染的彎彎腸子比旁人要多點兒,卻是不想,小滿這麽老實的一個丫頭竟然也看穿了她們的心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喜給帶歪了的,既然小滿開口了,也沒罵錯,她是不會落了自家丫頭威風的,出聲道,


    “好了,小壇,你回去伺候你主子。小滿,跟我回房。”


    回到房間,六娘挺好奇小滿這個平日裏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悶葫蘆怎麽今兒個就突然開竅了,隻拿話頭引她,“你這是怎麽想的?”


    小滿大咧咧的道,“姑娘,旁的我不知道,可憑什麽咱們幹活她們不幹?我在家的時候不幹活是不準吃飯的!咱們憑什麽白養活她們?”


    六娘聞言一陣無語,這兩位的用處可不是在下廚打掃一事上,不過,這丫頭或者不是被小喜教壞的,而是被小宛挑撥的?


    琢磨著這個,六娘尋思著要瞧瞧,憨厚的小滿可以被教的精明,可不能跟小宛學到那一身的市井氣。


    六娘在這邊兒琢磨,小滿卻是像要一次性將所有的不滿給爆發出來似的,“姑娘可知道白管事今兒個為什麽出去了一個多時辰才請了大夫回來?”


    原是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大夫也就隻有那麽一兩位,兩人尋了一家,小宛嫌棄那大夫自己都沒打理幹淨,必然是不會替人治病的,又去尋了另外一家,這位大夫卻是出診了,兩人候了許久,才將人尋回來。


    “就她們愛幹淨!”小滿異常的不滿,“若不是姑娘,她主子死在屋子裏怕是都沒人管!”


    六娘聞言捏了捏小滿的手,低聲道,“這些話不要說了,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兒。”


    不過,即便是雞毛蒜皮,倒也讓六娘瞧出了幾分端倪,顯然,不光是小滿對兩人不滿,便是白管事白嫂子怕也是積怨已久,今天這事兒瞧著是老實人的爆發,實際上呢,卻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相處一段時日後生活習慣的摩擦,要麽一方得改,要麽,就是矛盾越發的深,直至無法挽回。


    對此事,六娘倒是不擔心,經過小滿今日的爆發,這些話由小壇的口帶給柳如眉,聰明如柳如眉,自然不會不知道該怎麽做,至於是不是心甘情願,倒是無所謂了。


    接下來兩日,六娘隻管在屋子裏看書,柳如眉養病,卻是在做飯的時候打發了小壇出來幫忙,六娘知道了也沒說什麽,隻是安心的等柳如眉的病愈,卻是不想,第三日下午,一直閑著無事整日裏去泡茶館的白管事和徐掌櫃留下的那幾個管事卻是帶回了一條消息。


    應該說是一封信!


    一封要贖金的信!


    白銀千兩!贖人命一條!


    小喜和徐掌櫃被綁了,餘下的一幹人等盡數被殺,小喜的贖金是千兩白銀,而徐管事和那批貨的贖金卻是千兩黃金!


    看見這封信的時候,六娘眼前一黑,險些沒暈過去。


    綁票!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綁票,而綁去是卻是小喜!


    白管事衝著她叫了十多聲,六娘才從震驚中驚醒過來。雙眼有些茫然,這種事情她真的從來沒經曆過。電視裏演的都算不得真,真的是她聽說過的各式各樣結局淒慘的綁架案。


    報官?


    還是交錢贖人?


    腦子裏亂哄哄的成一片,她總算了解到了那些人被綁匪綁架了親人的人為何會做出糊塗的決定!


    好在小滿就在旁邊,看著她的臉色慘白,急急忙忙的倒了一杯茶水讓她灌了下去,等她緩過氣來的時候,心頭卻是亂成一團。


    關心則亂,小喜是她如今唯一關係最好的朋友了,她這會兒隻怕自己做的任何決定都是錯的。


    既然如此。六娘隻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什麽決定都不做。隻拿著信紙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邊,目光停留在十日的期限上。


    十天!


    呯!


    六娘用力的把信紙砸在桌麵上,銀子,她手邊是絕對不夠的,卻是足夠快馬從這裏跑一趟尉氏。


    “姑娘!”白管事有些擔憂的看著臉色鐵青的六娘。


    “我沒事。”六娘用力的搖了搖頭,轉過頭盯著白管事道,“怎麽會有綁匪?”


    白管事聞言臉色一沉,其實。早些日子他們就聽說過附近一帶出現了劫匪的事兒。隻是徐掌櫃急著要走,加上隊伍龐大,人手眾多。加上後台足夠硬,並不將劫匪瞧在眼裏罷了。


    卻是不想,這柳姨娘一病,卻是叫她們恰好錯過了這一場大災,徐掌櫃並著那批貨物,攻擊黃金千兩,而小喜一個女孩子,則是價值白銀千兩,顯然,對方很了解她們能出多少錢,願意出多少錢!


    若是叫那些人抓住的是六娘,搞不好就是徐掌櫃的價格!


    “前些日子就有傳言的……”白管事隻是低聲道,“卻是沒想到叫徐掌櫃給撞上了。”


    六娘聞言點了點頭,突然發現自己問了一個不必要的問題,她想知道的不是這些,想到這裏,倒是漸漸的有了思路,


    “這些綁匪的情形,能打聽到嗎?他們說不要我們報官,白管事,你瞧,若是咱們報官是否可行?”


    白管事聞言道,“徐掌櫃留下的那幾位管事聽說了消息已經出去打聽了,最好不要報官,如今瞧著這些劫匪的要價,怕是對咱們的事兒了如指掌,這些人合該在城內還有內應,否則不該知道這麽多。如今,那幾位管事已經有人回東京城報信了,姑娘,您瞧,我們要不要也給二爺報個信,如今即便秦州的人來了,我們怕也不適合這時候上路。”


    “隻有十天啊!”六娘聞言歎息了一聲道,這種事她還是比較相信韓過能辦到的,問題是隻有十天,十天去拿一趟銀子還來得及,可要調兵遣將或者拉關係去救人,顯然不太現實。


    她更擔心的是打草驚蛇,讓對方撕票!那就得不償失了!


    白管事聞言道,“徐掌櫃留下的那幾位管事聽說了消息已經出去打聽了,最好不要報官,如今瞧著這些劫匪的要價,怕是對咱們的事兒了如指掌,這些人合該在城內還有內應,否則不該知道這麽多。如今,那幾位管事已經有人回東京城報信了,姑娘,您瞧,我們要不要也給二爺報個信,如今即便秦州的人來了,我們怕也不適合這時候上路。”


    “隻有十天啊!”六娘聞言歎息了一聲道,這種事她還是比較相信韓過能辦到的,問題是隻有十天,十天去拿一趟銀子還來得及,可要調兵遣將或者拉關係去救人,顯然不太現實。


    她更擔心的是打草驚蛇,讓對方撕票!那就得不償失了!


    白管事聞言道,“徐掌櫃留下的那幾位管事聽說了消息已經出去打聽了,最好不要報官,如今瞧著這些劫匪的要價,怕是對咱們的事兒了如指掌,這些人合該在城內還有內應,否則不該知道這麽多。如今,那幾位管事已經有人回東京城報信了,姑娘,您瞧,我們要不要也給二爺報個信,如今即便秦州的人來了,我們怕也不適合這時候上路。”


    “隻有十天啊!”六娘聞言歎息了一聲道,這種事她還是比較相信韓過能辦到的,問題是隻有十天,十天去拿一趟銀子還來得及,可要調兵遣將或者拉關係去救人,顯然不太現實。


    她更擔心的是打草驚蛇,讓對方撕票!那就得不償失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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