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本是要引兩人坐主位的,大太太卻是不肯,兩人隻入了客座,瞅著這情形,六娘是越發的鬧不明白了,韓過進來的時候,三人正在閑話家常,六娘莫過於問問府裏諸位主子的身體可安康,而兩人則是關切了一番六娘的身體。


    韓過一進來,看見如此和諧的場景,臉就拉了下來,衝著六娘道,“你的身體不適,怎麽還到處瞎跑?還是趕緊回房去休息吧。”


    這是擺臉色給客人看呢!


    方才小喜說是去泡茶,可這院子通共就這麽大,以她的機靈勁兒,必然是去通風報信了的,否則韓過在屋子裏就該聽見了,怎麽會耽擱這麽久才過來?


    大太太身後那丫頭的臉色當下就拉了下來,怎麽說,他們也是六娘的客,韓過這樣子擺明了是不給臉。


    寧羽的臉色越發的尷尬,大太太則是一臉的淡然,不動如山。


    看韓過的樣子,顯然是胸有成竹,六娘不懂韓過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再想留下來看他到底在謀算什麽,也不會當著外人駁了他的麵子,笑眯眯的站起來衝兩人道,


    “雖養了差不多一個月,這傷到底是在頭上,瞧著人是好著的,如今卻是不能久站久坐的,鬧不好就會犯暈,既然二哥來了,大太太還有話要與我二哥說,那我便失陪了。”


    六娘既然如此說,兩人自然也不好再留,隻讓她好生回去修養,莫要太過操勞。


    六娘出了門,腳下一拐,便往房子後麵行去,卻是發現小喜在安頓好車馬以後。早就占據了一個好位置在那兒衝著她招手,還順道搬來了根凳子,六娘連忙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室內。韓過待六娘走出門去,臉依舊陰沉,往主位上大咧咧的一坐。捧著手邊的茶杯衝著兩人舉起來,“兩位請喝茶!”


    茶水隻是輕沾唇。便將茶杯放在手邊,待兩人放下茶杯,韓過又道,“兩位來探望舍妹,在下不甚感激,若是為旁的事而來,卻是要恕在下不能接待了!”


    一句話。(.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便堵死了兩人正在斟酌如何開口的路。


    如此不客氣,大太太的麵色也難看起來,韓過即便是再怎麽能耐,那也不過是個窮秀才罷了,便是兩根指頭也能輕輕碾死,如今他們紆尊降貴的上門來說話,卻是被如此對待!


    寧羽的臉色也很難看,這是羞辱!他雖覺得左右為難,卻也不希望家業衰敗,韓過如此不留情麵。竟然是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他們,這實在是赤裸裸的羞辱!


    兩人的麵色變化,韓過盡數收入眼底,見大太太要開口。連忙伸出手擺了擺道,“兩位既然上門來了,想必許多事都心裏通透了。大太太,在下通共就這麽一個妹妹,這些年承蒙府上照顧,我心裏的感激的。說句不客氣的話,若非如此,當年秦州的生意在下也未必肯讓您分一份兒去!不怕您笑話,不說是這麽些許銀錢,便是身家性命,為了這個妹妹,在下也是不吝的!”


    說完,就要去端茶杯,顯然是言盡於此,要送客了。


    “韓改之!”


    大太太突然叫道,盯著韓過的眼睛,麵色微怒,“事到如今,寧家已是不準備再保下我三叔!你有把握將寧家徹底扳倒嗎?”


    韓過目中無人,大太太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韓過聞言挑眉,隨即大笑,“大太太之前就已是知道我韓改之的身平了,我韓改之一路行來能至此,從來都是以小博大,最是不怕人威脅!寧家大可以試試!”


    寧羽沒想到雙方一見麵的爭執就如此激烈,麵色漲紅起來,想要說什麽,卻是不知該如何說起,隻能看著猶如較量一般對視的兩人,也不知是誰先敗下陣來!


    韓過看著大太太的眼睛,寧家有高人,這是兩人上門的時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如今這局勢,說起來寧家已是到了絕地,實際上卻不盡然,參天大樹的死去必然是一點點的,不可能突然間倒下,實際上,寧家若是不來,他也會主動上門去,隻不過,寧家還承受多一些罷了。


    皇帝的突然病倒倒是讓勝利的曙光突然到來,不過,這還不夠!


    他和寧家的仇是結下了,說是一笑泯恩仇,說不定以後還要守望相助,可指不定哪一天,寧家就會在背後捅他一刀!


    因此,必須將寧家再削弱!必須讓寧家這個虧吃的再大一些!


    隻要開了這一個口子,日後自然有無數的人前赴後繼的幫他把寧家一步步從神壇上拉下來!那時候的寧家根本無暇他顧,他自然可以怡然自得。


    而大太太盯著韓過,來之前她就知道韓過年輕,這些年的生意也賺了缽滿盆滿,她便知道他是個有本事的!


    自家下仆的家人,一個有本事的年輕人,她從來是將他歸列為比自家管事少信任一些的那一類人的,可從來沒想過竟然有朝一日會生死相對,韓過身上有股子殺氣,這樣的氣勢隻有在戰場上真正殺過人的才會有,就是這股殺氣,讓她覺得背脊汗涔涔的,難道韓過真想拚個魚死網破?


    “寧家本是大族傳承數百年,當日聖主皇帝開國,寧家便是功臣之一,侯爵延綿至今,也有足足一百餘年了,至今日,細數東京權貴,大半都與寧家有親,便是寧家倒了,也指不定哪一位會與你糾纏,這便是你要的結果嗎?”


    雖是威脅的言論,大太太的氣勢卻是弱了,對視中,率先開口,便是底氣不足。


    韓過雙眼一瞪,眼中寒光閃過,大太太被這目光一驚,腳下一軟,竟然不由自主的跌回了座位上。


    回過神時,臉色雪白,顯然,是為了自己方才的失態而感到震驚。


    見對方被他嚇到了,韓過這才輕笑一聲道,


    “寧家親戚不少,仇人同樣不少啊!何況怕是不少人都急於撇清,想踩寧家一腳的人怕是多如牛毛,到時候東京風雲色變,還有誰會記得我韓改之?”


    大太太聞言呼吸為之一窒,她還真沒想到韓過竟然看的如此長遠!


    寧家如今的形勢看似艱難,其實還遠遠未到絕路,老侯爺的決定可以挽回聖眷,親戚朋友都不是寧家最大的倚仗,隻有聖眷才是!


    聖眷一日還在,寧家一日不會倒!


    可韓改之不過稍微動了動手指頭,便讓風光無限的寧家跌了個大跟頭,若是再出點兒什麽事……


    老太爺說的對,寧家這是安逸的太久了,久到積年沉屙猶不自知的地步。


    “先生一言,倒是讓我茅塞頓開!”大太太突然笑了起來,臉色依舊有些泛白,卻是強撐起身子站起來衝著韓過行了一禮,在韓過略微驚訝的目光中又道,“說來,我那三叔實在是不堪極了,家中上下卻是拿他沒絲毫辦法,如今倒是去了一塊心病。我在這兒還要謝過先生呢!”


    這個女人不簡單!


    就這份兒哭笑自如的能耐,刹那間就能從驚恐的情緒中走出來,轉換情緒,將自己從寧家的代表突然轉換到個人身上,這份兒機變倒是讓韓過吃驚了。


    韓過雖然吃驚,麵上卻是不顯,嗬嗬幹笑兩聲道,“好說!好說!”聲音依舊是冷冷的。


    大太太卻是還沒說夠似的,開始倒苦水,


    “我們這些年為著家裏這位爺,賠了多少不是,賠了多少銀子?丟了麵子還失了裏子,有時候我便在想,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指著旁邊目瞪口呆的寧羽道,“便是這孩子,也是一樣為他父親所苦,老太爺好容易替他說了一房媳婦兒,成親當天,便叫人鬧了一場,如今媳婦兒還在公主府裏住著不肯回來呢!”


    “這些話我們卻是不敢在家裏說的,叫老太爺老太太聽見一準兒是一頓掛落,有時候我真想撒手不管了,可咱們寧家說來也算積善之家,哪裏能讓人白白的吃了氣,卻是不管不顧?也唯有咱們多擔待些了。”


    “今日,我本是不打算來的,”大太太紅了眼眶,“這些年咱們雖什麽都沒說,可這位爺上次幹下的那事兒,就不該再將他放出來!如今連累家裏了也好,寧家倒下去,沒了這座靠山看這位爺還拿什麽出去耍他的威風!”


    大太太一口氣說完,便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隨即掏出手絹兒來擦眼角。


    “大伯娘!”


    韓過在一邊冷冷的看戲,寧羽倒是先憋不住了,一番話說下來,說進了他的心坎兒去,人說長嫂如母,大太太說三老爺也是說得的,他眼眶一紅,衝著大太太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侄兒替我爹向您賠不是了!”


    大太太抹了兩把眼淚水,便衝著寧羽道,“這事兒哪裏能怪你?你與你娘都是命苦的,你娘生生被他逼死,大伯娘知道你心裏苦。”


    看著兩個人就這麽在這兒嗚嗚的哭了起來,大太太絲毫不顧儀態,韓過一陣目瞪口呆。


    喂喂!


    儀態啊儀態!


    少婦,你是貴婦人好吧?


    怎麽可以學村婦一哭二鬧三上吊?


    韓過突然後悔把六娘打發走了,應付哭泣的男人,他有辦法,可應付哭泣的女人,他真的隻有抓瞎的份兒啊!


    隻是,這會兒他可不能讓步,也不能心軟!


    因為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想到如今苦逼的隻能數螞蟻的六娘,韓過咬牙,堅定的看著兩個人繼續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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