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此刻正捂著額頭上的一團淤青忍不住的哼哼,摔下去的時候還不覺得,這一路行過來,卻是越來越疼,額頭上腫了好大一片,加上車外的冷風灌進來,隻讓她覺得一陣陣的頭暈目眩。


    六娘到底沒找到遮風擋雨的東西,這會兒半邊身體都濕透了,小喜執意要跟她換,六娘卻是覺得既然已經濕了,就沒必要再折騰,小喜便拿了自己一套舊衣裳去堵了門,對麵的四兒才有樣學樣,稍稍緩解了坐在門邊兩人的窘境。


    對麵的芽兒早就滿臉淚水了,一張小臉慘白,不住的看向小喜,若是她不把位置讓給小喜,這會兒遭罪的合該是小喜才是,小喜見狀衝著她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扭過頭跟六娘嘀咕,


    “看見了吧,有錯沒錯都能牽扯到我身上,我這就不是個好人命!”


    六娘……


    小喜隻看一眼六娘的樣子,便知道她想說什麽了,微微提高音量,用芽兒恰恰可以聽見的聲音道,“她既然是好人,怎麽不見她讓芽兒?”


    “好了,好端端的,你又招惹她做什麽,安生點兒吧!”六娘不明白今天小喜怎麽就突然變成了仙人球,渾身都帶刺的,這才要離開家鄉,她們幾個就內鬥起來,先前小喜和好的話就是說著玩兒的麽?


    小喜聞聲卻是笑的越發開心,挑釁的看了四兒一眼,笑著湊到六娘耳邊道,“路上也是無聊,我和她們玩兒呢!”聲音不大不小的恰好能讓對麵聽見。


    四兒聞聲坐不住了,跳起來指著小喜叫道,“芽兒因為你才受了傷,你不問一句,倒是笑的開心!”


    小喜聞言眉毛一挑,“四兒姐姐這話說的,受傷的可不止芽兒一個,如今不是沒事了麽?怎麽我笑也礙著你了?何況,她們受傷是因為意外,怎麽就叫做因為我了,姐姐這話我可當不起!”


    “這叫沒事?芽兒若不是跟你換位置,怎麽會受傷?你還敢說不是因為你?”四兒憤憤的指著芽兒額頭上的青紫。


    小喜淡淡的道,“我怎麽瞧都是六娘的傷嚴重些,六娘說沒事就該沒事了吧?難不成隻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叫有事了!至於換位置,她樂意挨著你坐,怎麽又成了我的不是?芽兒,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芽兒被小喜一指,隻捂著臉哭的越發厲害,小喜嗤笑一聲道,“她自個兒還沒開口呢,你便是有氣朝我撒,也該找個好的由頭!”


    四兒恨的銀牙碎咬,她替芽兒出頭,如今芽兒不硬氣,她卻成了兩麵不是人了!


    見四兒下不得台來,小喜又是一臉的挑釁,六娘輕輕拉了小喜一把,望著四兒道,“罷了,你把芽兒嚇壞了,她都不說話你鬧什麽?要是鬧到了夫人麵前,怕是大家都要挨板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就你是好人!”四兒憤憤的道,扭過頭去看了芽兒一眼,狠狠的跺了跺腳,別過頭連芽兒也不搭理了。


    車上幾個婆子見小丫頭們吵了幾句就罷了,也懶得替她們打這個官司,繼續竊竊私語起來,六娘回到座位上,小喜衝著她又是一笑,六娘隻能猛揉額頭。


    這小喜不是人來瘋吧?


    往日裏雖然偶爾要欺負下芽兒,今天這精力旺盛的讓人招教不住,按照小喜這架勢,怕是一路上少不了口舌之爭,她拉架有偏著小喜的意思,卻也有不想她們鬧起來的想法,如今她前途不明,也不知道真惹出了事端於姨娘會怎麽處置她。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不想在路上被‘處置’掉了!


    沉默沒有延續很久,小喜又拉著六娘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不時還示威似的瞪上對麵的芽兒一眼,六娘隻覺得頭疼不已,正想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的時候,卻是發現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


    六娘推開身邊的門板往外望去,正好看見前麵駕車的管家從車上跳下來往前走去,跟前後的幾個車夫會和後,尋到了寧三老爺,幾個人圍做一堆開始議論了起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沒多久,一幹人便散了去,見到那管事坐上來,小喜便笑眯眯的湊上前問道,“李大叔,你們方才說什麽呢?”


    那管事聞言看了小喜甜甜的蘋果臉一眼,眼中卻是充滿了憂色,“老爺說下雨本就行程遲緩,如今唯有冒險走小路,否則晚上趕不到宿頭了。”


    “小路?”裏麵一個有些年歲的婆子聞聲伸出頭來,一臉的遲疑,“這一節可是靠著山的!便是趕路,也不著急這麽點兒時間,如今下了這麽多天的雨,不會有事吧?”


    “老爺已經決定了,派去探路的人也回來了,說是前路暢通無礙。”趕車的管事道。


    ……


    韓過在馬背上飛馳,雨水狠狠的打在臉上他卻不覺得半分疼痛,隻拚命的揮動著手中的馬鞭,讓身下的馬不斷的加速再加速。


    看著周圍的景色漸漸的連城一片,看著前方的馬車越來越近,思緒卻是有些無法集中。


    他回家這麽久,家中的事情一直不太順遂,他一直以為是家人的緣故,如今瞧來,外力的因素怕才是最重大的!


    “六姑娘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小丫頭,在院子裏也就做些粗使活計,連上房都靠近不得,又如何左右的了寧大人的決定?便是六姑娘能接近上房,寧大人犯的著為了一個小丫頭為難爺嗎?爺,您不日就要上京麵聖。此事,絕沒那麽簡單!”


    直到聽見芸娘這番話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知道事情到底哪兒出了錯!


    此事的過錯,原不在六娘!


    是寧府的主人在從中作梗!


    寧家麽?韓過冷冷的咧嘴,他所屬的那一片與寧家這位爺可沒什麽關係,他上麵的那一位跟這位爺可沒什麽糾葛,如今瞧來,怕是還是覺得周大人搶了他的首功,才會從他身上下手!


    芸娘告訴他這些,是苦苦求他不要去與寧府硬碰硬,可是,這事兒不是他不去硬碰硬就能算了的!


    決不可坐以待斃!


    六娘必須回來!


    他韓過,從一文不名能有今天,憑借的就是以小博大,在頭頂的這片天之下,他韓過還沒怕過誰!


    周前已經去召集周家的人手,他韓過如今與周家的前程緊緊聯係在一起,這寧家,想要與他為敵,那是打錯了算盤!


    韓過冷笑著咬緊牙關,此去,寧家人若是識相便罷了,若是不識相!


    韓過眼中閃過一抹陰冷的光芒,殺的了王家少爺,他也不介意讓這西地多出幾具無名屍來,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這場雨下的好啊!


    馬車上,人太多,又緊閉著車廂,空氣流通有些困難,馬車在泥濘裏走的艱難,停停走走的,格外讓人難受,六娘隻突然感覺到一陣陣胸悶,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


    後方不知怎麽的突然一陣吵嚷,她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把車廂門給打開了一點點,探出頭去,就是一陣嘔吐。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是恰好看見後方的錢管事騎著馬滿臉焦急的往前跑去。


    六娘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出了什麽事了?


    這一路行來,她就沒有不提心吊膽的時候,這會兒,正是緊要關頭,據說,這條路最危險的莫過於這一節,忍不住伸出頭往後看去。


    後方的馬車正飛快的往前趕,奈何路太窄,前方的馬車將路堵住,後方的想要越過根本不可能,反倒是讓整個隊伍亂作一團,寧家的管事何時變得如此沒‘規矩’了?


    就在馬車挪動間,六娘看見了讓她心驚的一幕!


    雨幕中,不遠處一人一騎飛奔而來,馬背上那人連蓑衣也未曾披一件,隻讓雨水打濕了衣衫,緊緊的貼在起伏的肌肉之上。


    近了,六娘的手顫抖起來,這麽遠的距離足夠她看清楚馬背上的人。


    是他!


    他終於來了!


    他要幹什麽?


    眼看著那人就要追上車隊,旁邊的山石突然發出一陣嘩嘩聲,隻看見一股混著泥石的濁流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從半山腰上湧了下來。


    嘩啦啦!


    一股濁流傾瀉而下,帶著黃色的泥漿石頭,像一頭凶猛的野獸突然衝了出來,生生的吞掉了車隊走在最後的一輛馬車,在那騎馬人與車隊之間隔出一條空白來。


    籲~


    馬發出一聲驚鳴,高高的抬起前腿,幾乎直立了起來,終於在那股濁流前方止住了去勢。


    待到那馬蹄落地,那騎馬人狠狠的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那鞭子發出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


    馬背上的人將臉上的雨珠摔落,看了看眼前那不斷擴大的濁流,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車隊,眼中流露出濃濃的不甘,隻在那濁流旁徘徊不去。


    就差一點點!


    差一點點他就追上了!


    一道濁流,不過丈餘,卻是生生的將兩人隔開,六娘幾乎能看到韓過臉上的不甘,呼出一口濁氣,她才知道自己憋氣多久了,用力的喘息了兩口,六娘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


    一直以來她都是被動的去應對,對於自己能逃出生天這個可能幾乎沒抱任何希望,隻是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態盡力去做,誰知道一場暴雨竟然讓她真的逃了出來!


    且不管她到底能逃多久,至少今天是逃掉了!


    第一次!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這個二貨麵前占了上風,看見他不甘的樣子,她才恍然自己壓抑了多久了,竟然覺得隻要能讓這二貨吃癟,她自己倒黴都可以。


    身下的馬車陡然的加速,六娘探出的頭在門上磕了一下,好在這次有衣裳墊著,連忙將頭縮了回來拉上門,沒有理會小喜的驚呼和馬車內眾人的詢問馬車周圍的尖叫聲,六娘緩緩的閉上眼睛,無力的靠在車廂上,嘴角嘲諷的翹起,手卻是有些顫抖。


    泥石流……這人的祥瑞功力沒有褪掉半分,還有增加的趨勢,她今天不會死在這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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