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拂曉的晨星,神承諾過他,他所在的地方,星辰都會擁戴他,為他驅散一切黑暗。


    這一日,幽冥地獄的低級魔物都傻傻地看著天空,哪怕是居住在最深處的魔蠍也探出頭,看著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的星空。


    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蔓延開來。


    悸動,悵然。


    群星的光輝,將血月也遮掩了下去,昏暗的地獄被照亮,每個生靈的眼前都一亮,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地獄的每個角落。原來……地獄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陰翳黑暗,這裏同樣擁有其他色彩,鮮艷而多姿,縱然劇毒也十分美麗。


    路西菲爾彎腰,食指在一朵尚未綻放的魔花上輕點。


    在光明之力的刺激下,花苞慢慢打開。


    芬芳的氣息散開。


    這樣瑰麗到極致的花朵,是天堂沒有的,天堂不崇尚暗色調,然而暗色調也是可以堆砌出另一種美。


    路西菲爾微笑道:“神,您說它美嗎?”


    九重天上的神靈垂眸。


    “吾不喜歡。”


    路西菲爾搖頭,隻是單純的再問到:“神,它美嗎?”


    創造了地獄卻討厭地獄的上帝:“……”


    讓他誇一個地獄的東西,真是難為情。


    不過不愛說謊的性格讓上帝閉上眼,淡淡地說道:“很美,它天生就可以靠色澤引誘其他生靈。”


    “很難得,神居然認同了它美麗。”路西菲爾選擇性無視後半句貶低的話,婉轉動聽地說道,“黑上帝帶我來地獄時,也誇讚過它的美麗,在這點上,您與他是一樣的觀點。”


    上帝沉思了片刻,一樣嗎……


    黑暗麵出自他的靈魂,從他的意識中分裂而出,在大部分觀念上他們應該是一致的。


    最大的不同是他喜歡光明,對方喜歡黑暗。


    在上帝走神的剎那,耳邊多出路西菲爾輕笑的一句話。


    “黑上帝也很喜歡水晶花呢。”


    最初的黑上帝不喜歡水晶花,因為水晶花代表水晶天最光明的植物,一沾染黑暗就會枯萎。而在路西菲爾的暗示下,小綠鳥給黑上帝很多支水晶花作為禮物,黑上帝便一點點改變了對這種花的態度,真正喜歡上了它。


    一件東西本身沒有好壞,隻在於對方的看法。


    就在路西菲爾一點一滴地扭轉上帝觀念的同時,地獄深處的王級惡魔收到路西菲爾來訪的情報,集體炸了。


    “他又來了!”


    “媽的,天使這麽囂張嗎?這裏是地獄!”


    “巴爾老大呢,快把他從賭場裏撈出來,別讓他賭了,告訴他路西菲爾跑過來砸場子了!”


    “繼續盯著路西菲爾,不能讓他在地獄亂來。”


    “怎麽盯啊,我們又打不過他!”


    王級惡魔們悲憤了。


    神啊,您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偏心眼!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是在碾壓惡魔的路西菲爾#路西菲爾:我說我不是來欺負你們的,你們信嗎?


    惡魔:不信!


    第160章


    在眾多惡魔複雜糾結的圍觀下, 路西菲爾一路順通無阻的來到第九層地獄。


    至於中途碰到的攔路虎巴爾……那是什麽。


    他想做什麽, 地獄這一方隻有接受的份, 何況他這次是懷著善意來的,這個世界上,能阻攔他的隻有神靈。經過了一會兒, 路西菲爾來到了目的地,看見了自己為黑上帝建立的那座宮殿。


    他詫異一笑,“居然沒被惡魔拆了。”


    附近的王級惡魔咬碎了牙齒, 要不是對上帝的心理陰影太大, 他們早就把這個宮殿砸個稀巴爛。了宮殿畢竟是心血之一,路西菲爾見它安然無恙, 對那些惡魔的感官好了一些。他沒有在意那些暗自窺視的目光,修長素白的指尖輕點虛空, 為這座宮殿提名。


    大殿上金光閃爍,最後凝結出了地獄的通用語, 上麵寫著——暗神殿。


    路西菲爾想了想又伸出手,讓金色的字都覆蓋上一層暗色,沉鬱的暗金色讓宮殿之名多出壓抑和沉重感。


    王級惡魔先是為名字感到錯愕, 再是為路西菲爾精通惡魔語感到麻木, 隻見眼前的字體優美堅毅,哪怕是地獄最博學的惡魔來寫,也未必能比路西菲爾寫的好看。


    路西菲爾這個天使,到底還有什麽是不會的!


    做完這件事後,路西菲爾堂而皇之地踏入宮殿, 宮殿的結界對他沒有半點排斥。發現自己進去了,那些王級惡魔還在外麵虎視眈眈,路西菲爾打開儲物空間,惡趣味的把帶給墮落小天使的禮物拿了出來。


    漫天的糖果雨在第九層背叛地獄下了起來。


    王級惡魔呆滯。


    墮天使倒是驚喜連連,從地上撿起糖果,“可以帶給那些小傢夥了。”


    一場沒有硝煙的鬥爭氣氛,就被甜美的糖果雨打破了。


    見大家都目瞪口呆,還有偷偷吃一顆天堂牌糖果的惡魔,魔龍貝希摩斯無力地說道:“路西菲爾來地獄是想做什麽?難不成是上帝讓他來給地獄惡魔發糖的?”


    另外一個王級惡魔嚼著酸甜的糖果,淡定地說道:“那上帝一定是瘋了。”


    貝希摩斯扶額。


    之前還嫌棄路西菲爾來地獄,你現在吃什麽啊!


    把外部問題解決了,路西菲爾開始著手改造宮殿的內部,之前這座宮殿是給黑上帝玩的,但為了傳道,他遲早要把真正的上帝拉到地獄來——所以宮殿還必須符合上帝的審美觀。


    路西菲爾頭疼地看見四周的黑暗色調,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要是能自動改變顏色就好了。”


    想到就做,路西菲爾刻畫起改變顏色的魔法陣。


    幾個小時過去,凡是殿內的物品都被納入了改變顏色的範圍,路西菲爾啟動陣法開關,四周出現眩目的白色光芒,下一秒,整座宮殿的內部充斥著純白、聖潔的顏色,宛若第二個大聖堂。


    路西菲爾滿意地說道:“大功告成。”


    上帝來了,他就弄成這個樣子,黑上帝來了,他就逆轉陣法,把宮殿恢復黑暗風格。


    他心想:這世上一定沒有比他更會應對精分的神的天使了。


    上帝:“……”


    路西,你的內心活動真是活潑。


    在無語的同時,上帝看著路西菲爾為了他的事情忙碌,金瞳中泛起柔和的漣漪。他不願意接觸黑暗,所以路西菲爾代替他先去了地獄,他不願意庇佑惡魔,路西菲爾便為他製約天堂和地獄的紛爭。


    在另一個世界的未來裏,他若是要路西菲爾墮天,恐怕對方也會心甘情願地墮天。


    因為他的路西永遠真心愛戴他。


    上帝凝視著金髮天使,膝蓋上的創世之書促狹道:“在這裏看著多沒意思,下界去找殿下唄。”


    上帝沉吟,臉上多出冰冷卻稱得上笑意的神色。


    “說的也是。”


    在創世之書驚訝之中,銀髮神祇拿起它,走出了大聖堂。


    路西菲爾在地獄看見上帝的第一反應,黑上帝來了?隨後他定定地注視著神靈的金瞳,喜悅地說道:“神?”他迎接上去,又在上帝的目光下改口,“耶和華……”


    上帝說出自己的來意,“吾來看望你。”


    路西菲爾把他拉到禦座上坐下,上帝的眉頭動了動,感覺到禦座上充斥的黑暗之力。


    算了,沒什麽不能忍的。


    上帝把對黑暗的意見壓住,對上路西菲爾寫滿瞭然的雙眸。


    “路西,你的計劃之中有需要吾配合的嗎?”


    “有。”


    路西菲爾繞到禦座的後麵,環抱住帶給自己光明和溫暖的神靈,“神,給地獄一份光明吧。”


    上帝淡淡地說道:“低級魔物的眼睛承受不了光的刺激。”


    路西菲爾極為信任地說道:“神肯定能給予一份黑暗生靈都能接受的光。”


    上帝噎住。


    如果可以,他想直接丟個太陽過來。


    這條簡單粗暴的路被堵住,上帝隻能動用神念分析地獄的地貌特徵和惡魔的身體狀況,最後推演出怎樣的“光”可以被地獄生靈接受。路西菲爾就這麽安靜地等待他的答案,蒼青色的眸子半闔,在享受與神靈相處的安寧。


    過了半晌,上帝從推算中醒來,看見路西菲爾美好溫柔的側顏。


    “路西——”忽然,上帝不禁說出某件事情,“你知道嗎?在另一個未來裏,你用其他方法點亮了地獄的光明。”


    路西菲爾蹭了蹭上帝的銀髮,好奇道:“怎麽辦到的?”


    上帝麵無表情的說道:“路西法把天使的心核挖出,人工製造出一個惡魔能接受的太陽。”


    路西菲爾的笑容微滯,眸子飄忽,“這與我無關啊。”


    他絕對不會這麽殘忍!


    這是路西法的鍋!


    上帝頷首,“是和你無關,但是這種做法給了我一點靈感。”他說話向來實事求是,即使路西法用殘酷的手段獲得了光明,他也沒有否認對方的能力,“天使的心核一旦取出,是帶著柔和的光的,這種光正好能為惡魔接受。”


    路西菲爾有點心裏沒底,“您的意思是……”


    上帝說道:“那是對我的信仰,是信仰之光。”


    路西菲爾忽然有些發寒,另一個自己居然專門找信仰虔誠的天使下手,挖了他們的心核。


    那個時候的“他”,到底精神扭曲成什麽樣了。


    上帝抬手揉了揉路西菲爾的腦袋,“你不必擔憂,另一個我沒讓這種人工太陽存在太久,他能夠把太陽毀掉,重新讓信仰回歸天堂。”


    路西菲爾半點都開心不起來。


    一個和神對著幹,一個毫不客氣地拆台,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看了看這個對自己溫和寬容的神靈,路西菲爾拋開了那些沒意義的煩惱,敏銳地分析出上帝要說的話:“您是要取信仰之力,構築出地獄的光明嗎?”


    上帝說道:“大概需要十萬天使的信仰之力吧。”


    路西菲爾柔聲說道:“您在煩惱嗎?天使恐怕不會心甘情願讓自己的信仰棲息在地獄。”


    上帝明白這一點,搖了搖頭,“吾的命令,他們不敢反抗。”


    路西菲爾跳脫熾天使長的身份後,站在局外者的立場,再一次感覺到神性的理智和冷酷。縱然這樣的舉動會帶給天使誤會,會讓天使對神靈的信仰降低,上帝依舊要完成預計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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