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不上了,明天替換


    ——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當年,金帝完顏亮就是讀到了柳永的一首《望海潮》中的一句‘三秋桂子,十裏荷花’,決定去攻打南宋……”


    陸豐是陸嶼洲的弟弟。之前,陸嶼洲恢複記憶的時候曾經說過,他查過史料,古代的他死了以後,就是陸豐上位。


    ——


    監護儀撲通撲通地閃爍著黃燈,醫療器械發出滴答的輕響,梁東手指動了動,費力地整了整眼睛。


    視野裏一片模糊,仿佛掉進了藍白相間的海,梁東喘了兩口氣,沒有想象中的消毒水味,取而代之的是麵部輕微的壓迫感和淡淡的塑料味。


    梁東抬起胳膊,感受到了寬鬆病號服的綿軟布料,摸到了各種管子和氧氣罩之後才舒了一口氣,好在他活過來了。


    被撞飛出去的景象曆曆在目。視線裏的卡車頭一點一點放大,像一隻喘著粗氣的牛一樣,怒視著他橫衝直撞過來。即使梁東拚命地鳴笛和閃避,依舊在刺耳的刹車聲和撞擊聲裏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就是現在了。


    視線稍微有一點清晰,梁東看見有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現在大約是上午八點半,如果沒有這場車禍,他和藍若晴可能已經結婚了。


    梁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腰以下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虧他還能想到自己還有一場婚禮,藍若晴是藍氏集團的大小姐,他現在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什麽區別?


    巨大的耳鳴聲裏,梁東分辨出醫療器械的報警聲,他腦子裏突然“轟”的一下,好不容易扯上去的嘴角僵在了臉上。他想到了一個詞:


    回光返照。


    也是,車禍這麽嚴重,被拋物線這麽遠,怎麽可能還能活過來?能讓他有點意識,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就已經是老天對他最大的恩賜了。


    梁東閉上了眼睛。他平生遇事最愛皺眉頭,現在卻連皺眉頭的力氣都沒了。耳鳴聲漸漸平複,眼瞼的微紅轉變成了黑色,意識開始模糊,就在梁東以為自己馬上就要離開的時候,他聽到外麵仿佛爆發出一場爭吵。


    “這裏是重症監護室,您不能進去,請問您是病人的家屬嗎?和病人是什麽關係?”這個聲音聽起來溫和冷靜,是醫生。


    “我和他的關係自然不用你們知道,滾。”這是誰?聲音是個年輕的男孩子,給梁東的感覺像是暴躁的米蘭色,梁東覺得熟悉,但又想不起來。


    “對不起,這是我們醫院的規定,您這種行為不僅對您的家屬,也會對對其他病人造成不利的影響……”


    “我不管影響不影響,我隻要他活,少礙事,滾。”


    小醫生顯然是有點跟不上年輕人的腳步,說話聲有點喘:“您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請給院方信任和時間,我們會盡力的。”


    “盡力狗屁,我說了少礙事。如果趕不上時間,梁東出現了什麽問題,我要你跟著陪葬。”男聲一開始隻是著急,後來嗓子像是在冰塊裏凍過一樣,聽聲音就讓人冷的發顫。


    梁東思維停頓了一下,怎麽還跟自己有關?


    腳步聲漸漸地近了,醫生還在勸說:“請問您是哪裏的大夫嗎?方不方便出示一下您的相關證件?我這邊需要登記一下……”


    “吵死了給我滾。”


    梁東聽見自己病房的門被擰開了,緊接著是巨大的摔門聲,梁東推測是青年進來了,負責的小醫生被隔在門外。


    “他們進不來了,我鎖住的門還沒有人類能解開。”青年的聲音頓了頓:“梁東,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這是誰?梁東努力地從記憶裏搜索這個聲音。大概是人要死了,生前的一切都會變得清晰。梁東動了動嘴唇,沙啞的嗓音說出一個名字:“時…熙…”


    “是我,是我。”時熙拔下梁東手背上的點滴,與他十指相扣,暴躁和刻意冰冷都開始平息,聲音裏帶著哭腔:“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


    車禍是個意外,本來就不用任何人說對不起。梁東用力地提了提嘴角,更何況是時熙,自從高中畢業之後,兩個人已經四年多沒見過麵了。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時熙的聲音裏透出堅毅:“我有辦法讓你活下去,但你要跟我保證,醒過來之後無論發生什麽都要聽我的?好不好?”


    聽聽你在這說什麽傻話呢?梁東身體根本沒有力氣搖頭或開口回應,但他自己的身體情況他自己心裏有數,無力回天的事情,還說什麽再醒過來之類的話?


    不過也許真的會有奇跡發生呢?梁東記得高中那會,時熙在班裏就有些特立獨行。上課睡覺也算,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也算,憑著瘦小的身板,一米七五的身高,卻硬生生地混成了學校的校霸也算……對梁東來說,時熙的世界是他完全看不懂的,模糊又陌生的世界。


    至少那時候是。


    當時梁東成績在年級前十上下浮動,他是老師和家長重點抓的“好苗子”之一,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梁東和時熙的生活沒有過多少交集。兩個人最熟絡的時候,大概就是做前後桌的那段時間。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一會再醒過來的時候一定要聽我的話,更重要的是離那些女人遠一點,這個非常重要。”


    梁東閉著眼睛,仿佛身處黑暗的空間,時熙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向他湧過來。


    聽到離女人遠一點的時候,梁東條件反射地就要皺眉,身為一個直男,梁東對同性戀不抱有什麽好感。


    高中時也是,一開始和時熙做前後桌時,梁東覺得有可能能和時熙成為好朋友,但後來聽小道消息說時熙是同性戀的時候,梁東對時熙的態度就隻剩下恐懼和回避。


    梁東的思緒回到現在,想到自己的手還被時熙緊握著,他急忙著就想抽回。


    現實又提醒他了,他是將死之人,哪裏還有力氣左右自己的肢體?梁東有些絕望地想,如果藍若晴在就好了,她肯定能阻止時熙這樣抱著自己的手。


    藍若晴是梁東的未婚妻,如果沒有這場車禍,兩個人可能已經結婚了。梁東從高二那年就開始喜歡藍若晴,但藍若晴對梁東態度冷淡,愛答不理。梁東整整追了她七年,從高二到大學畢業,好不容易就要結婚了,老天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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