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用指尖抹去沈觀眼皮上的水痕,道:“你怎麽知道是小丫頭。”“我猜的。”沈觀虛弱地笑了笑,又吃痛地垂下頭去低哼一聲。蕭寧俯身吻住他緊蹙的眉心,道:“別猜了,生下來,我幫你瞧瞧。若不是小丫頭,我定要打他一頓。”“嗯。”沈觀應了,又痛得呻吟一聲,緊緊閉上了酸澀的眼睛。腹中急痛來勢洶洶,也不見停歇。沈觀生熬了半天,臨近正午,才迷迷糊糊聽見老周跟蕭寧說“太慢了……”“再拖下去怕是會有危險……”。外麵的天並不好,陰沉,還起了風。對麵的一座小樓,有人站在那兒,身上玄色外袍被吹得翻飛,他隻是靜靜望著餅鋪子裏的動靜,從清晨直傍晚也未挪身。炊煙四起前,那悠悠哉哉的小家夥兒終於有了動靜。沈觀也是疼到了極點,捏得蕭寧的手上都是道道指痕,他拚命抬起腰身,嗓子裏發出沙啞的痛呼。蕭寧汗濕脊背,耳邊也陣陣嗡鳴。許久,才聽到嬰孩細微的啼哭聲,隨之而來的是老周鬆了口氣的聲音:“呦,真是個小丫頭。”“阿雲……”蕭寧眼中一熱,把額頭壓在沈觀滿是掐痕的掌心裏。沈觀辛苦了一天一夜,知曉孩子平安,心裏一鬆,沉沉陷入昏睡中。老周幫著把新生的寶寶擦洗幹淨裹好,又替沈觀號了脈,指使蕭寧別閑著去給沈觀煎藥。幾味藥材都在老周家裏,蕭寧讓老周幫忙照看沈觀,自己去取藥。剛出生的寶寶哭了一會兒就不再哭了,被老周抱在懷裏,怎麽看都一副又軟又乖的模樣。門忽地大開,有廊風吹來,老周詫異道:“這麽快?”不等他回頭,肩背一緊,被封了幾處大穴,動彈不得了。江嶺心一襲暗雲紋玄衣,神色冰冷地從老周懷裏將孩子抱了出來。老周咬牙看著眼前人,道:“江嶺心,你幹什麽?”江嶺心垂眸看了眼懷裏睡得香甜的嬰兒,又看了眼床上昏睡不醒的沈觀,道:“這個孩子,我要了。”老周怒道:“要來幹什麽?養大了繼續為你天衣府賣命嗎?”江嶺心輕輕將孩子往懷中摟了摟,不再理會老周,轉身離去。老周見他來真的,氣急敗壞道:“江嶺心!你有病,你要孩子自己生去,搶人家的算什麽本事!”“周焰。”江嶺心站在門外,側身冷冷道了聲老周的名字。老周聽得出,江嶺心生氣了。一瞬後,門外空無一人,隻剩廊風嗚咽。第47章 蕭寧提了幾包藥上樓來,見門開著忍不住皺眉道:“開門做什麽,阿雲和孩子不能見風。”老周額頭上都是汗,體內真氣亂竄,經脈刺痛,被封住的穴道稍有鬆動,被蕭寧這一聲驚得差點走火入魔。“怎麽了?”蕭寧察覺到不對勁,先是看了眼沈觀,確定他隻是睡著,待再看向老周時,臉色微變:“孩子呢?”老周被他一打岔,徹底沒了衝開穴道的力氣,滿頭冷汗道:“江嶺心帶走了。”蕭寧抬手取了壁上長劍,轉身要走,又被老周叫住。“去就是送死,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蕭寧眼底仿佛結了一層寒霜,回頭看了眼老周道:“那是我的女兒,誰都不能帶走。別讓阿雲醒來著急,照顧好他。”老周看著蕭寧身影一晃,轉眼不見。城外,馬蹄聲急。數十人馬護著一輛馬車行走,忽然林間傳來一聲笛嘯,竹葉晃動。勒馬聲響起,馬車也跟著停了下來。馬車裏,一個中年婦人戰戰兢兢地抱著懷裏的嬰孩兒,坐在上座的江嶺心微微抬眸,漫不經心地放下手中的書。“大、大人……”婦人渾身打顫,叫苦不迭,早知是這樣駭人,方才她就不該貪圖銀錢來給懷裏的孩子做乳母。“噓”江嶺心抬了抬手指,讓她噤聲,懷裏剛出生沒多久的小不點睡得正香。車壁之外,滿林殺意。護在車外的侍衛感到耳鬢一涼,他們本就是訓練有素的影衛,反應極快地抬起長刀,擊落一枚擦頸而過的柳葉般細長的飛刀。霎時間,林間寒光暴起,數十柳葉飛刀如影而至。侍衛間互相對視一眼,停下馬車,左右護衛換上弓箭對準林中。笛嘯再次響起,忽遠忽近,遮掩著飛刀的行跡,片刻間已經浮現一層血腥氣。侍衛們一起將弓挽起,對準林間齊發,竹影猛地搖晃起來,一道身影從林中撲殺而來!江嶺心手下的影衛何等靈敏,幾個回合的交手配合得天衣無縫,不過多時就將林間人逼出。蕭寧用手背抹去唇角一道血線,長劍破空而出,柳葉飛刀終於尋得一線破綻直朝馬車而去。飛刀迅疾帶著奇詭的殺意,車簾如漣漪蕩開,一隻手隨意伸出捏住刀鋒,頃刻間殺意被化去,那飛刀也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似的死氣沉沉地被人拿捏住。清瘦蒼白的手指一轉,飛刀朝蕭寧而去,若說方才飛刀所染的殺意是奇詭陰鬱的,那此刻刀鋒則如寒霜傲雪,孤傲冰冷。蕭寧腰身一折,硬生生避開,臉頰被勁風割開一道傷口,血珠隨風滴落。“把孩子還給我。”蕭寧唇色泛白,神色間卻好不退讓。車簾徹底碎開,江嶺心玄衣輕裘,眼神無動於衷。蕭寧握緊手中長劍,恨意頓生:“還我,那是我的孩子。”江嶺心微微挑眉,語氣冰冷:“觀兒也是我的孩子,不一樣被你奪走了。”蕭寧眉心緊鎖,道:“阿雲是心甘情願,如今他還在床上昏睡未醒,孩子一眼未見。你趁人之危,實在卑鄙。把孩子給我。”江嶺心麵色冷淡,心硬如鐵:“本座想要的,還從未有得不到的。”蕭寧提劍而上,劍風烈烈攜淩厲殺意直指江嶺心,道:“那便試試,蕭門能在江湖上存在這麽久,不單單隻是靠易容術。”“也好,讓本座看看蕭老鬼都教了你些什麽。”江嶺心站在馬車之前,手上未拿任何兵器,隻是靜靜望向蕭寧。迎麵劍風掀起他玄色衣袍,劍刃直朝眉心而來。蕭寧的劍還剩一寸未到,江嶺心劈手化掌,向蕭寧心口而去。蕭寧身形也快,當即折身如燕,劍刃抽離避開掌風,一擊不成轉而再出一劍,他右手執劍,左手快如鬼魅,一把把柳葉飛刀無孔不入,招招式式皆是殺意,他恨江嶺心已久。江嶺心看似被動,卻十分從容,不管是迎麵而來的長劍,還是角度刁鑽的飛刀,沒有一個能夠近他身。他自幼習武,師從皇家大宗師級的武道前輩,自然不容小覷。蕭門的身法的確不錯,隻是拿到他跟前,著實不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