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階看了眼自己的手,想到昨晚蕭寧的話,他這雙手沾了謝家的血,注定是洗不淨了:“我這條命,早該還他的。”老周遞了個帕子給他:“咬住了,別出聲,我把六根針封到你身體裏。一年之後這毒就再也製不住了,到時候若想活命,誰給你下的毒,你找誰去。”沈雲階接過帕子,老周下手極是穩,痛也隻是片刻。在蕭寧進來之前,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蕭寧沒想到沈雲階已經醒了,先是一怔,伸手想去碰他又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別過臉去凶老周:“他什麽時候醒的,你也不叫我。”老周把一摞包好的安胎藥掛在蕭寧手上:“行了,我都跟他說了,孩子暫時保住了,後院那藥也不必喝了。仔細臥床靜養,這些藥一日兩貼,這幾天我去你那多跑幾趟。”沈雲階按住心口封了針的地方,仰起頭,對蕭寧道:“小沅醒了若是找不到人,會害怕。”“那我們回家。”蕭寧將沈雲階穩穩抱起來,懷裏的人幾乎沒什麽分量,身上的骨頭硌在他手臂上。兩人一路無話,快到家門口時,蕭寧才開口道:“沈雲階,我們又要有孩子了。”沈雲階低垂的頭靠在蕭寧肩頭,輕應了一聲。蕭寧沉默了,有千言萬語想對沈雲階說,想說以後再也不去南九巷那樣的地方,也想說昨晚不該將他自己丟在家裏,可這些話通通說不出口,悶了半晌,憋出一句冷硬的話:“你要好好把孩子生下來,這是你欠我的。”沈雲階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小腹,應道:“好。”晨光熹微映在蕭寧眼底,光澤流轉下是幾分淺淺的笑意,他將懷裏人抱緊,輕聲道:“然後你要教他們讀書識禮,看他們長大成人……”待桑榆暮景,我們也兒孫滿堂。第22章 沈雲階被蕭寧勒令臥床養胎。床上支了一張小木桌,臨窗靠著,小沅平日裏趴在那兒跟著爹爹念書識字。暖陽斜入窗,點點碎金似的落在小木桌上。沈雲階握著小沅的手,一筆一劃地教他寫字。他整日裏躺著,是以長發未束,隻是隨意掖在耳後,肩頭披著長衣,中衣鬆散,倒顯得閑適。普通的青竹筆抵在小沅的指尖,沈雲階手心握在小沅手背上,墨隨筆動,落下的字跡清雋秀逸。蕭寧倚在門旁站了會兒,低咳一聲,打斷了正在寫字的兩人。“藥喝了。”蕭寧把藥碗遞過去。沈雲階接過,藥是溫熱的,入口剛剛好。“小沅,這是你寫的?”蕭寧伸手拿起小木桌上幾張臨摹字跡的黃麻紙。小沅揚起小臉,乖乖點了點頭。“不錯。”蕭寧伸手按住小沅的小腦袋拍了拍。沈雲階將空藥碗放在一旁:“小沅認字很快,這才幾天已經能背下好幾本蒙書了。”蕭寧捏了捏小沅的臉蛋,看向沈雲階,道:“要不要送小沅去書院?”沈雲階一怔,小沅很聰慧,隻是從小鮮少接觸人,性格上反倒是不如別的孩子活潑。倘若送去書院,多接觸些同齡的孩子,未嚐不可。“聽少爺的。”小沅握著青竹筆歪著腦袋看向爹爹:“書院是做什麽的?”沈雲階用手指蹭了蹭小沅軟軟的臉蛋:“念書的地方。”“我跟著爹爹也可以念書。”小沅指著小木桌上的書本。沈雲階神色微黯:“爹爹……不能一直教小沅……”蕭寧把小沅從床上拎下來:“給你買了糖葫蘆在樓下。”小沅一聽,連蹦帶跳地往樓下去。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蕭寧把沈雲階背後的枕頭抽出來放平,命令道:“躺好。”沈雲階聽話地躺好,微風從窗外吹來,拂過木桌卷起硯台上一縷墨香。蕭寧就坐在他身旁,直到他睡著,才伸手把被子拉好,合上窗子,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小沅上學的那天,蕭寧和沈雲階都起了個大早。沈雲階蹲**子把小沅的衣領整了一遍又一遍,又仔細叮囑了幾句。蕭寧手裏提著小沅的書袋,把沈雲階從地上拉起來,皺眉道:“你若不放心,就跟著一起去送小沅。”沈雲階自然是肯的,小沅懵懂地一手牽著爹爹,一手牽著最近不是很凶的叔叔,在日頭高照之前,來到了書院。夫子早已等著了,小沅被推到孔聖人畫像前,跌跌撞撞地磕了個頭,跟著夫子念了兩句論語。夫子用朱砂筆在小沅眉心點了個紅點,意為開蒙入學。沈雲階看著小沅坐在小凳子上,拿起書本乖乖跟著夫子念書,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蕭寧離開。回家的路不算遠,蕭寧走得並不快,隻是沈雲階氣力不足,跟得依然有些吃力,沒多大會兒,就忍不住伸手去扶泛酸的後腰。沈雲階這些日子在床上躺久了,身子反倒不如從前,寬大的衣袍也掩不住微微凸起的渾圓小腹。他伸手抹去額頭的汗,陽光照得他有幾分眩暈,稍一不留神,險些撞到忽然停下腳步的蕭寧身上。“小心。”蕭寧眼疾手快地扶住沈雲階。“少爺,我……”沈雲階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蕭寧不耐煩地打斷他,“養了這麽久身子還這麽虛,才這麽點路就不行了?”沈雲階:……蕭寧薄唇吐出冷冰冰的三個字:“真沒用。”沈雲階有些難受地托著小腹,正要開口道歉,忽然身子一輕,被蕭寧穩穩抱了起來。街上人來人往,正是熱鬧的時候。沈雲階將頭小心貼在蕭寧肩頭,輕聲道:“少爺放我下來吧,會惹人看的。”蕭寧煩得眉心能夾死蒼蠅:“閉嘴。”沈雲階沒辦法,隻能安靜靠在蕭寧懷裏不再說話。第23章 接小沅放學的活兒還是落在了蕭寧頭上。沈雲階從屋裏追出來,遞了傘給蕭寧:“少爺,外麵變天了。”。天色陰沉,烏雲密布,似乎大雨將至。蕭寧接過傘,道:“回屋,別出來,我一會兒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