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太見女兒窘迫,亦知道這話難回答,便道:“我看訂婚這樣的事情,還是緩一緩再談。依我看,他對於飛的心意還算真摯,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家中是個什麽態度。”燕於飛這時才嗯了一聲。


    燕清人道:“於飛,我和參謀長的談話內容並不瞞你,我和你母親這裏總是隻要你幸福就好,我也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情況,所以不曾拒絕他,隻是,我向他提出,這裏我和你母親是長輩,他必須請家中長輩也就是他叔父,當麵的向我們提出,才能夠顯示對你的重視和誠意。若他無法做到這一步,那麽不管你們的感情如何,我們堅決不同意你和他來往。你是我的女兒,這點骨氣你總該有的。”燕於飛抬頭看向父親,見他神情不容反駁,想了一想點點頭道:“這是自然的,爸爸媽媽可以放心。”


    燕清人和燕太太見她答應下來,也就轉而說些別的事情,下午又去訂了第二天返回的車票,燕於飛直陪到晚上才回了學校。上官衡打了電話過來,她也就把父母的意思又說一遍,末了道:“訂婚這件事情這樣倉促,你怎麽會想起這個來。”


    上官衡道:“夜長夢多,速戰速決,年後先訂婚,等你畢業就可以結婚了。”燕於飛本來還有嗔怪的意思,聽他這麽說不禁微笑起來,一顆心跳得急促而又甜蜜,她沉吟一會道:“可是總司令這裏呢?”上官衡低聲道:“叔父這裏我總是有辦法的,你不用擔心,但是這件事情,你還沒有答應我呢。”雖然是隔著電話兩頭,燕於飛還是羞澀起來,不自禁的把腳一跺道:“我不和你說,我要掛電話了。”上官衡在那頭笑起來,道:“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明天我再打來。”


    上官端往貢山洛南天盪湖一帶視察了約一個多月才回到平南,因為視察順利,回來又聽說上官衡領的那一營官兵在年前的部隊比試裏贏了頭名,心裏十分安慰。上官衡平日住在隊中,星期五晚上才回到家,在樓下便望見二樓窗口透出燈光,知道上官端在,因此進門就直接往書房裏去。


    上官端本來在看文件,見他進來時帽簷上尤積著一點雪花,便道:“外麵下雪了?”上官衡道:“已經是下了一會,今年頭一場雪。”因為是在家裏,也就隨意撣了撣衣服拖張椅子在壁爐前坐下,心裏打算著要同上官端開口講燕於飛的事。


    上官端心情甚好,笑道:“我聽蔡秘書告訴我,這次年前軍區裏的總比試,你們營拿了頭名,我還想著是不是那幾個評委看你是我侄子,特意的放鬆了要求。”上官衡道:“他們看見是我,知道叔父回來必然嚴查,沒特意的嚴加要求已經是福氣了,哪裏有作弊的道理。”上官端情知必然如此,還是道:“這可難說,我又不在平南,我還是要親自去看看才信。”上官衡道:“總司令前去檢查,榮幸之至。”停了一會鼓起勇氣道,“叔父,有件事情想同您商量。”上官端點一點頭道:“你說。”


    上官衡躊躇一下,道:“我打算和於飛訂婚。”上官端不料說起這個,臉上笑意漸漸隱沒,他自見燕於飛不果之後,也知道上官衡和她來往頻密,上官衡也在他麵前提起過,他隻是不置可否,然而總思量著年輕人新鮮一時,或者未必緊要。現在聽上官衡提出這個要求來,才知道侄子是認真在談戀愛,一時打量了他幾下後隻嗯了一聲便不說話。上官衡隻得繼續說下去:“因為婚姻事關重大,我想請叔父出麵去向於飛的父母提親。”


    上官端哼了一聲道:“你也知道婚姻事關重大,你同燕小姐來往,我略有耳聞,我提醒過你,可是你也不聽,這位燕小姐家世如何,人品如何,為什麽要和你來往,我通通都不知道,我不能同意你這樣做。”


    上官衡知道說服叔父艱難,耐著性子把和燕於飛來往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道:“我和於飛情投意合,所以做這樣的打算,還請叔父幫忙成全。”


    上官端不動聲色聽完,道:“那麽燕小姐的父母可知道你們的事情?”上官衡無法,隻好如實把與於飛父母見麵的事情講出來。上官端聽到燕清人的話時抬了抬眉毛,眼裏閃過一點詫異,嘿了一聲後道:“原來人家也嫌棄我們。”


    上官衡微笑一下道:“燕老先生的脾氣就是這樣,很耿直。”


    上官端想起當日蔡秘書回的話,道:“那位燕小姐的脾氣也是差不多。”上官衡答應了一聲是,也就不說話,隻等上官端回答。一時間書房裏隻有幹柴在壁爐裏微微爆裂的劈啪聲,上官端對著爐火出神,上官衡雖然心焦,也不敢催促,等了半晌上官端才道:“這次我往天盪湖那裏視察,雖然一路順利,但是邊境情況也不甚樂觀,你或有可能會被調撥到那一帶,所以這件事情還是緩一緩再說。”說完便又抽出文件批閱,上官衡知道此時多說無益,隻好預備以後再談。


    第十六章 相約恩深相見難


    十二月頭上平南連著下了好幾天雪,城裏城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氣從來沒有這樣子冷過,好不容易天放晴,北風一吹,空氣裏更加是一種刺骨的寒冷,街上一下子蕭條起來,人人都躲在家裏烤火取暖。天氣不好,連時局也有些動盪,長陽及天盪湖一帶南部邊疆區域鄰國大量陳兵虎視耽耽,政府的警告國際的幹預占據了報紙頭版頭條許多的日子,還好平南處在腹地,除了看著報紙上喊得起勁,市麵上倒也沒有什麽影響。因為天氣冷,連學校裏都減了課時,燕於飛她們大半天沒有課,隻窩在宿舍裏烘著油汀取暖。冬天太陽落得早,才傍晚五點天色就漆黑了,燕於飛早早的洗漱了倚在床頭看書。王素希坐在對麵看報,看了一會道:“於飛,你看報紙上講的,難道才平靜了幾年,又要打仗了?”


    燕於飛接過報紙看一眼道: “誰知道呢,或許不會吧,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年了,時不時的就要在報紙上嚷上一嚷的。”雖然話是這樣說,可是最近單是上官衡這裏就比往常忙了許多,每次的電話也說不了幾句就有事情要去做,她心裏多少也是擔心著。她把報紙遞迴去,卻看不進書,盯著房頂發呆。


    王素希見了笑道:“你不會是擔心上官吧?”話音還未落,電話鈴就響了起來,王素希道:“快去接,一定是你的。”


    燕於飛裹著大衣起來,拎起電話就聽見上官衡的聲音,雖然忙,他還是每天有一個電話,她微笑起來,道:“是我。”


    上官衡道:“於飛,我現在出發過來看你,有件事情要和你說。”她很少聽見他這樣說話這樣煩惱,一愣後道:“外麵這麽冷的天,又那麽深的雪,什麽事情這樣緊急?”


    上官衡隻說:“見了麵你就知道了。”她雖然疑惑,也隻好答應了。


    燕於飛忙忙的又重新穿起衣服梳好頭髮,不過半個小時就聽見樓下“滴滴”的兩聲喇叭。她換了鞋子到樓下推門出去,天實在太冷,門把手都凍得冰涼,她才從屋子裏暖暖的出來,不由倒吸一口氣,立時一股寒意穿透四肢百骸,連心肺都像被凍住一樣。上官衡看見她,已經下車走了過來,她忍不住道:“這天這麽冷你還過來,什麽事情這麽重要,不能在電話裏講?”


    他看她這麽怕冷,便道:“那我們去車上說話,比站在外頭好些,我隻請到兩個小時的假,不能到外麵咖啡店去了。”


    皮鞋的底雖厚,地上走多了兩步也是涼意浸人,燕於飛上了車就把腳擱了起來笑道:“我是最怕冷不怕熱的了。偏這樣冷的天你還要叫我出來。”


    上官衡脫了大衣給她蓋在腿上,一言不發注視了她好一會才道:“於飛,上頭才下來的命令,要調我去長陽一帶,可能會打仗。”


    燕於飛本來嗬著雙手,聽了他的話一下子愣住,手慢慢垂到膝上,一雙眼隻是怔怔的瞧著他,心裏麵一片茫然,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她雖然隱隱料到,但事情驟然到了眼前還是一種促不及防的吃驚。上官衡此刻也是心煩意亂,略開了車窗摸出煙來抽,直到一隻煙都燃盡了仍不見燕於飛說話,他掐了煙,極是愛憐的輕喚了她一聲名字道:“現在還隻不過是調撥邊疆,未必會上到前線,你不要擔心。”


    燕於飛微低著頭,窗fèng裏進來的冷風合著那煙霧吹得她眼睛發澀,她眨了幾下眼才道:“你什麽時候出發?”


    上官衡道:“這個星期五就要先開赴洛南待命,今天才知道的消息,所以趕快過來告訴你。”


    她輕輕嗯了一聲,那種茫然逐漸變做紛紛的雜亂,叫她理不清楚,惶恐焦急諸般滋味都湧上心頭,她有許多話要問,卻是一句也問不出來,許久才道:“那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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