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衡想了一想笑道:“和你認識到現在,你說了許多次不好意思和對不起,你自己算算欠了我多少。我是要加倍討回來的。”


    燕於飛雖然哭得雙眼通紅,聽他這樣說也禁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燕於飛不欲在醫院裏久留,一定要回學校去,上官衡皺了眉道:“你病得這樣厲害怎麽回去,也沒有人照顧。我送你去素希家裏,她家裏也有私人醫生,要吃藥打針也方便些。”


    燕於飛堅決的不肯,堅持不願意麻煩別人,他拿她沒有辦法,隻好答應送她回學校。她自己下床,雙腳一落地還是哎呀了一聲,雖然燒退了,身子畢竟還虛,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上官衡見了扶她坐下,想一想道:“你等我一會,我去喊護士過來。”片刻幾個護士進來攙了她自專用電梯下去,他不容她回絕就抱了她上車,幸好隻是一會,她的臉卻復又紅了起來。


    醫院到學校的路頗長,燕於飛迷迷糊糊睡了一會,車停睜眼卻是在一個花木扶疏的庭院裏,她見是廖夫人的住處,訝然道:“你幹什麽送我到這裏來?”眼見得前麵房子裏廖夫人和兩個仆傭已經迎了出來。


    上官衡道:“送你回學校我放心不下。夫人這裏頗為雅靜,你可以安心休息幾天。”


    廖夫人早含笑走了過來,攙了燕於飛下車道:“我這裏安靜,比你在學校有人照顧,你一個人孤身在外,終究不方便。”燕於飛回絕不了,隻好謝過後任他們去了。


    廖夫人已經囑咐人收拾了一間臥室出來,燕於飛因為病中乏力,也顧不得講究,謝了一聲就去休息。她一覺醒過來已經是晚上十點的樣子,外麵守著的傭人見她起來,忙囑咐廚房準備清淡的飲食,一麵對她笑道:“夫人讓廚房做了清粥和幾樣開胃小菜,燕小姐稍等一下,馬上就好的。”燕於飛謝過她道:“夫人現在在哪裏?”那仆傭答說:“夫人和先生一向都休息得早,燕小姐需要什麽東西隻管和我說就是了。”燕於飛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片刻粥及菜都送上來,燕於飛用了一碗也就夠了,仆傭把碟子碗都撤了下去,燕於飛聽她們腳步聲漸遠,自己也就躺回床上去。床正對著落地的玻璃窗,隱約透過窗紗看出去是一輪極好的滿月,映得房間裏也是一地似水的月光,燕於飛癡癡看了一會,又想起心事來。她雖然一向要強,可是畢竟是女孩子家,念及被湯子虛辜負那種心痛,終究是輕易難以釋懷,上官衡對她如何她不是不明白,然而此時一想起來,還是覺得心煩意亂,頗是剪不斷理還亂。她一夜輾轉反側再也沒有睡好,第二天早上便又有些發燒。


    廖夫人對她很是照拂,又請了醫生來看她,照例是一針退燒針及一些藥。她吃下去也就昏昏沉沉又睡了一天,醒過來時候仆傭正好來開窗換換空氣,那仆傭看她醒了道:“方才上官參謀長和夫人都來看過燕小姐,因為小姐還睡著,所以參謀長已經走了。夫人說一會再過來看小姐。”


    廖夫人等燕於飛用了晚飯後又過來看她,問了她的身體說了幾句閑話後就道:“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清源對女孩子這樣用心過。昨天他打了電話過來,那樣急,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說著微笑了看著她。燕於飛臉上一紅,方明白上官衡當時出去不止叫了護士過來,還給廖夫人打電話,難怪她一到,色色都是準備好了的。廖夫人替她捋了捋頭髮又道:“不過燕小姐這樣聰明美麗,也難怪清源會傾心,我看他的眼光很好。”燕於飛因為尊敬廖夫人,又蒙她照顧,不好不回話卻又說不出什麽話,隻好含糊的笑了一笑。廖夫人見她總不說話,抿嘴一笑道:“女孩子是該矜持些,可是也不要讓他等得心焦。”燕於飛不能再不說話,輕聲道:“夫人誤會了。”廖夫人笑道:“我誤會沒有關係,你們不誤會就可以了。”廖夫人說完見燕於飛大窘,怕她又太過不好意思,就招呼傭人拿了幾本書過來,遞給燕於飛道: “你身子沒好,呆在房間裏也是煩悶,這裏幾本新小說,權看來解悶。學校裏已經告訴素希替你請假,你不用著急,慢慢養好身子。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瞧你。”也不叫她起身便出了房門。


    燕於飛本來身體不弱,隻是因為一陣子勞神乏力才發的燒,不過休養幾天也就大好了。這幾天裏廖夫人時時過來看她,也沒有再提起那一晚的話,倒是上官衡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再來過。燕於飛待身子好了就回了學校,王素希看見她極是喜悅,一下課就過來挽了她到走廊上說話。兩個人絮絮說了些病情的事情,王素希終是耐不住笑道:“於飛,什麽時候你同上官走得這樣近?”燕於飛微微蹙起眉道:“怎麽你也這樣說。”王素希素來是心直口快,道: “這次你生病,他大費周折的送你去醫院,又送到廖夫人家去休養,雖然是知道的人很少,可是畢竟有人知道,何況在醫院那裏,多少隻眼睛看著。連總司令都知道了,聽說把上官叫去好好問了一番。”燕於飛聽她這樣說,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沉了一下,低聲道:“他是好意罷了。”


    王素希聽不得這樣的話,立刻道:“難道你心裏還放不下湯子虛?他這樣對你,你還記掛他不成?”燕於飛道:“我跟他自然是完了,我再死心眼也不笨。可是上官和我卻並沒有什麽。”王素希笑道:“你這麽想就好了,不然我總為你不值得。上官這裏,你自己看罷。”燕於飛見身邊有限這幾個人都這樣看法,情知是一時半會拗不過來,隻好笑笑隨她去說。


    這一天已經是星期五,兩個人便約好了下午出學校喝茶,王素希因為順路要回家,往宿舍樓上去收拾東西,燕於飛病了幾天悶在房中,此刻見下午陽光十分好,便一路慢慢走到校門口去等著。還隔著老遠的距離,她就看見湯子虛步履匆匆的往學校裏過來,她想躲也躲不開,幹脆站定了等他過來。


    湯子虛望見燕於飛的時候愣了一愣,腳步有點遲疑,他聽說她是病了幾天,也聽說上官衡多少的關照她,他心裏麵酸且澀,卻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了。他看見她站在梧桐樹下,身後是柔嫩的一片新綠,光線斑駁裏她好像一個夢一樣,他卻再也沒有資格去做這個夢。他走到她跟前,她還是很大方的,和他點頭打招呼,他恍恍忽忽的聽她說:“子虛,我聽說你父親的事情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伯母可以放寬心,我身體不好,不能去看望她,你代我問候罷。”湯子虛心裏百味雜陳,含糊道了聲謝,看了燕於飛許久忍不住道:“你還好麽?我聽說……”燕於飛定定看回去,看他那本來也很英俊的臉上神情尷尬欲言又止,心裏麵忽然一輕,朗然一笑道:“我很好,謝謝你關心。”湯子虛點了點頭,逃一樣轉身就走了。


    燕於飛在校門口等了好一會,才見王素希出來,兩個人到馬路邊招車,片刻有兩輛車停下來,那後一輛車的司機探出頭來朝她們粲然一笑,王素希見是上官衡,便推了推燕於飛笑道:“你過去,我要坐車回家了。”上官衡下車聽她這麽說搖頭道:“我立刻就要走的,隻是來送幾本書。”燕於飛見他手中拿了幾本舊書,知道是趙天書託付過來的,伸手接過道了謝。上官衡因為王素希在旁邊,隻說道: “我這幾天非常的忙,沒有去夫人那裏看你,你身體好了沒有?”王素希打量他們兩個要私下說話,就坐上第一部車叫司機開出些路去等著。燕於飛看她這樣,心裏一慌,點了點頭道:“已經好了,多謝你和夫人的照顧。”上官衡躊躇了一下道:“那我過幾天再來看你,今天也是抽空出來,馬上要趕回去還有事。”燕於飛從來沒有看他這樣急促過,倒愣了一愣方點頭答應了。


    第十二章 花飛莫遣隨流水


    約莫過了半個多月,轟動平南的軍需案算是塵埃落定。原安鐵路沿線官員紛紛落馬,也牽扯出不少軍中高層,上官端惱怒非常,一律都是加重了刑期,受牽連的公司亦算不少,兩個商界大亨鋃鐺入獄,其餘一眾貨物被加塞軍需而被拘捕的商界人物都是無罪釋放,本來人人受了無妄之災含著一肚子的氣,可是上官端把收回的軍需品供應權分諸各公司,軍需品利潤豐厚,看在這麵子上,眾人也就轉怒為喜,反而大讚起上官端治理有方。湯老爺也是無罪釋放回家,湯家自然極其喜悅,辦了洗塵壓驚的酒宴廣邀親朋好友,隻是此時陪在湯子虛身邊的換過了張敏婷,燕於飛亦不是不知道,王素希怕她心裏不痛快,星期日特地約了她出來逛街。兩個人坐了車才入城不久,車子驟然就停了下來,隻聽見迎麵嘈雜一片的口號聲,片刻就看見許多學生舉著條幅浩浩蕩蕩的過來。


    兩個人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恰好走過一個平南大學的同學正一路發著傳單,王素希立刻喊了一聲,那同學過來也往她們兩個手裏塞了幾張。燕於飛也來不及看那單子,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那同學道:“你們還不知道麽?這個星期我們平南大學和城裏的行之大學,建設大學及宛寧學院的學生會聯合起來遊行,要求東南軍區總司令上官端辭職下野。”王素希和燕於飛聽了麵麵相覷,不由問道:“為的是什麽事?”那同學又道:“還不是為的軍需案,這樣潦倒腐敗的政府和官員,怎麽能領導百姓,殺這幾個又有什麽用?”說完也不再理會她們兩個,匆匆跟上遊行隊伍走了。燕於飛和王素希哪裏還有心思逛街,立刻囑咐了車夫開車回學校。燕於飛在車上仔細看了那傳單,說的便是這次軍需案是軍部內高官與巨賈勾結,賺取國家大筆費用,更說軍部內有人欺壓百姓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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