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耀點點頭道:“你也不要太過慌張了,這件事情雖然大,也不是不可以解決的,何況令尊並沒有做過違法的事情,早晚是可以查得清楚的。凡事我會替你疏通,敏婷很是關心你,你回去前跟她說一聲,叫她放心。”


    湯子虛愣一下答應了下來,出門前握了張敏婷的手道:“我沒有事,家中事情現在雜亂,恐怕幾天都不能過來。”


    張敏婷知道他內心焦急,也不多留他,隻說:“有什麽事情爸爸可以幫忙的你打電話來。” 湯子虛見她這樣關照,勉強笑道:“我知道的,伯父這裏還要仰仗許多。”


    湯子虛回到公司,裏麵已經是亂得一團糟糕,幾個經理都圍著他打探消息,他自己本也說不出什麽,隻好命所有員工都先回家,留了幾個得力的助手收拾殘局。檢視完所有餘下的文件已經是深夜,湯子虛回到家,湯太太等得心焦,他隻安慰說一定是有了誤會,回到房中卻怎麽也睡不著,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心裏麵的煩亂恐懼爭相湧起,軍部的調查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公司停頓下來損失極大,保不準過幾天流言四起,要來撕毀合同的也有,湯老爺被拘也不知道情況如何,更不清楚車皮中的軍需品究竟從何而來,湯子虛整整輾轉了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一早湯子虛換了衣服就往軍部去打聽情況,接待的人倒是很客氣,隻說需要協助調查,可是無論如何也不答應讓他見湯老爺一麵,亦不肯鬆口說究竟要調查多久。湯子虛隻得無功而返,又去公司裏細細盤查手下,奈何一時半會理不出個頭緒來。


    張伯耀打了電話給他,說託了人問到湯老爺的待遇還好,叫他先放寬心,可是這次的案子,卻恐怕沒有什麽人可以說得上情,隻能囑咐他再三的小心盤查。湯子虛無法,在公司裏折騰了幾天也沒有個結果,派了人去原安那裏,卻被告知所有貨色已經封存起來,不許再驗看,要有軍部的批文或者總司令的手諭才能開箱,於是連這一條線索也是利用不起來。


    隔了幾天湯子虛又去張伯耀的府上,張敏婷對他依舊是十分的掛心,倒讓他心裏安心了一些,他這幾天裏總擔心著人情冷暖,張伯耀若再不願意相幫,他就無處可求援手了。


    張伯耀照舊在書房裏見他,湯子虛垂頭喪氣的坐在沙發上,心裏已經是沒有一點主意。張伯耀吸了很久的煙才道:“子虛,不是我想說喪氣的話,可是這一次,恐怕真是凶多吉少。我是相信令尊是冤枉的,可是現在證據確鑿,你又找不出破綻來,想要翻案怕是很難。我託了好幾個軍部裏的熟人,也都說這次總司令極為光火,說情很困難。”


    湯子虛嘆口氣道:“我就是想找些證據,現在帳冊文件連貨物都封存了,我又上哪裏去找證據,前兩天連公司裏的幾個經理會計也都被帶走,聽說到現在都沒有放回來況且若伯父找的人都幫不上忙,我能怎麽辦。”


    張伯耀道:“說情雖然很困難,但是若能麵見總司令,恐怕還有一二分餘地,然而以總司令的脾氣,現在去說是火上澆油,但是若不去,又恐拖久了成了既定。我想來想去,隻好從總司令的侄子上官衡那裏著手,總司令視他若親生,又極其寵愛,怕能聽一兩句也未必,我這裏已經找人給你去約見他,你自己也要想一想,有沒有什麽人是可以向他說得上話的,兩麵一起努力效果才大。”


    湯子虛聽了這段話,腦子裏轟然一下,愣了半晌才道:“伯父說的是,我去想想辦法。”


    湯子虛從張伯耀家中出來,腦仁隱隱發痛,張敏婷說過的話,張伯耀的話,俱在他腦中糾纏做一團,可是如今這種狀況,他怎麽開出這個口去求燕於飛,然而若不求,除卻燕於飛外,又有誰能幫得上忙,湯子虛在腦中將熟人名字翻來覆去的考慮,卻並沒有一個是能同上官衡說上話的。


    湯子虛回到家中,觸目隻是傷懷。湯太太因為遭受這樣大的變故,人已經支撐不住,這幾日隻是昏昏沉沉在房中睡著,家中仆傭也各自躲在房中,本來熱鬧的一幢房子裏,現在冷冷清清的。前廳的壁燈開著,幽幽照著牆上那些字畫,白底黑字的越發顯出悽惻來,湯子虛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話機許久,終是沒有伸出手去。


    過了幾天市麵上逐漸有些流言,原來這一次被搜捕的還不止湯家一家,連生發行之類的大公司亦被搜查了一遍,原安那裏聽說也很是拿問了一些官員,牽扯極大,都說總司令上官端這次要狠狠整治,捉進去的人至今沒有一個放出來的。湯子虛聽說後本來近乎麻木的腦子裏又驚慌起來,湯家的公司不算大,最後若是殺雞儆猴隻怕會輪到他們身上,他想了許久,還是給燕於飛掛了電話。


    燕於飛自舍友手裏接過電話,聽見湯子虛的聲音極其消沉,不由嘆一口氣道:“我聽說了令尊的事情,你自己不要太難過了。”


    湯子虛本來以為燕於飛會待他極度冷淡,如今聽她這樣說,不由多了幾分希望,道:“於飛,我心裏很亂,公司被查封了,家裏也被搜查了,媽媽已經哭得好幾天起不了身。”說著又長嘆一聲。


    燕於飛因為湯太太對她很好,聽湯子虛這麽一說便道:“你請伯母不要傷心,事情未必這樣壞的。我改日有空會去看她。”


    湯子虛在電話那頭躊躇了很久,道:“媽媽的身體其實還好,隻是傷了精神。於飛,你能不能幫我個忙。”他聽燕於飛嗯了一聲,深吸了口氣後道,“這件事情我託了很多人,可是因為牽扯頗大,都難以講得上話,於飛,你能不能幫忙?”


    燕於飛道:“這樣的事情,若連你認識的那些達官貴人都沒有辦法,我又能幫得上什麽忙?”


    湯子虛咬了咬牙道:“可是我聽說你同上官衡認識,他現在怕是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了,現在總司令大約也隻聽得進他的幾句。”


    燕於飛握著話筒愣了許久,道:“我同他不是很熟,恐怕難以幫你這個忙。”


    湯子虛見她推脫,急道:“敏婷告訴我,上官衡很喜歡你,你若願意美言幾句,一定會有用。”他說完便知道說漏了嘴,可是如今,他亦是沒有辦法了,隻好忐忑不安的等著燕於飛回答。


    燕於飛的心停了一拍,轉瞬又抽緊了,不過幾天前,他尚要求自己回心轉意,如今卻要她轉投他人懷抱來解救自己,而此時,她竟然覺得格外的好笑。燕於飛沉默半晌,道:“我想張小姐弄錯了,我和上官衡不過是有幾麵之緣,即便我願意說情,這樣大的事情,他應該不會因為我的話而轉對上官總司令要求什麽。”


    湯子虛忙道:“於飛,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不能看著父親入獄,我不能看著公司倒閉,若不是實在沒有法子可想,我也不願意向你開這個口。我隻求你若有機會,替我打探一聲也好。”


    燕於飛想了一想,道:“我不能答應你什麽,隻是若我力所能及,我可以問一聲。”


    湯子虛得了這個應諾,心放下來一半,可是也知道自己和燕於飛之間是再也沒有可能了,他遲疑半天終於道:“於飛,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你。”


    燕於飛聽了這句話,心裏復又出現那一日看見湯子虛和張敏婷的鈍痛,然而她卻輕快的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們不必說這些。”


    燕於飛才掛下湯子虛的電話,鈴聲即刻又響起來,她隻以為是湯子虛仍舊想要說什麽,便隻任那鈴聲響去。可是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極有毅力,鈴聲一直不肯停歇,燕於飛無法,隻好接起電話。電話那麵是很明朗的男子聲音:“請幫我找一下燕小姐。”


    燕於飛唇邊泛出一絲苦笑,最近的巧合真是太多,她輕聲道:“我就是。” 電話那頭的人笑了起來,道:“於飛,我是上官。”


    燕於飛輕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上官先生,你有什麽事?” 上官衡似乎很詫異,道:“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還是不願意聽見我的聲音?”


    燕於飛沒有心思和他說這些,隻道:“上官先生找我有什麽事?”


    上官衡道:“我才從檀北回來,趙總長托我帶幾本書過來,說是他在那裏搜到幾本古籍印本,請你轉交給令尊。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可以給你送過來。”


    燕於飛道:“其實趙大哥可以郵寄給父親,哪裏需要這樣麻煩你。” 上官衡嘿了一聲道:“這些書年數久遠了些,怕走郵政損壞,所以才托我帶了過來。”


    燕於飛情知並非如此,卻也隻好道:“那你什麽時候方便?”她停一下又說,“還是我過來取的好,不必麻煩你送過來,我們最近課程不緊。”


    燕於飛到東南軍區總部門口時候本不欲進去,奈何上官衡秘書在內線上說上官衡十分忙碌,一定請她進去說話,也隻好通報了進去。上官衡辦公室外麵的秘書見她來了忙引她進去又送上茶,上官衡在裏麵正與人打電話,見她來做了個手勢先請她坐下,又回頭去說話。燕於飛見他辦公室裏很是簡單,牆上掛了全國的軍事地圖,靠牆是一溜的書櫥,兩把沙發兩把椅子外加一張極大的辦公桌,桌子上除了檯燈電話和文具外,滿滿的都是文件案卷。燕於飛打量了一圈復又去看上官衡,見他神色嚴肅,說的都是原安貨運的問題,心裏不由想起湯子虛的事情來,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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