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衡伸手捉住她手臂,拉近她到身邊,微笑道:“那一晚你也沒有躲我,我突然變得可怕了?”


    燕於飛心中煩惱,不由想掙脫開他的手,上官衡卻靠近她垂眼瞧著她的臉,眼神幽暗。燕於飛心中吃驚,幾乎是不客氣的揮開他的手臂退到了幾步外,不敢再停留,飛快的道了一聲晚安便走回小樓。


    第八章 別有幽愁暗恨生


    湯子虛到車站去接燕於飛的時候心裏半是期盼半是煩惱,這個寒假裏因為公司的關係也因為湯老爺暗中促成,他和張敏婷見麵極多,也認識了不少的商場人物,他獨立做的那幾個單子,因為這些人的幫忙,竟然都意外的順利,進來的貨色放在大洋行裏,又多賣許多錢,連最近報紙上,也開始稱讚他是新一代的商業人才。湯子虛從來沒有一個人賺那樣多的錢,也沒有這樣受看重過,他本來厭惡這樣的交際,這樣浮誇的場麵,可是這一陣,卻真切的覺得起可愛來。然而每每想起燕於飛,心裏又開始發虛,張敏婷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可一想到生意想到公司,他也拒絕不了她,況且張敏婷也是很聰明善解人意的女子,他是越發的開不出口來。


    燕於飛看見湯子虛在車站外等著倒是有一點欣喜,她提著箱子快步走到他麵前“嘿”了一聲,湯子虛本來心不在焉,猛然見了她嚇了一下才笑道:“這麽快就出來了,我還以為要等上一會呢。”說著接過燕於飛的箱子放到車上。


    燕於飛見湯子虛還是那樣西服筆挺神情溫柔,心裏不由安定了下來,將在洛南的那些不安與煩躁都丟開了,笑微微挽住他的手臂道:“怕你等久了,所以第一個下車的,自然快了。”


    湯子虛先送了燕於飛回學校,等她放置完箱子又一起去外麵吃飯。燕於飛也沒有多過問湯子虛這一個月裏在做什麽,讓他多少放下了心來,專心聽起燕於飛說洛南的事情。燕於飛並沒有隱瞞遇到了上官衡,隻是輕輕一筆略過,初時她還擔心湯子虛又要生氣,然而見他也隻是點了點頭,不由驚奇道:“你原來最討厭這些人的,現在怎麽倒改了脾氣一樣。”


    湯子虛笑道:“這個寒假裏因為公司事情結識了許多人,發現倒也不像我以前想的那樣討厭,何況做生意,總也要和他們打交道,認識人多了事情才好辦。比如說總商會會長那裏……”湯子虛才說出口便立刻打住,暗悔說錯了話,幸而侍者正端了一盤點心上來,燕於飛也沒有很注意,湯子虛就道,“還是說說你父親的事情,最後究竟怎麽樣。”


    燕於飛道:“還能怎麽樣,爸爸平安無事已經是大幸了,雖然後來也派人去搜捕,可是山勢這樣複雜,一時之間怎麽找得到。”說完又笑道,“你這一個月在公司可是很忙?我才剛在火車上買了一份報紙,竟然有你的報導,稱你是年輕俊傑,又說你做了多少多少的生意,我估計著要真這樣,恐怕你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你自己有沒有注意身體?”


    湯子虛心裏本來煩惱,此刻見她嫣然巧笑,又聽她說著這樣關心自己的話,不由脫口說道:“於飛,我們訂婚好不好?”


    燕於飛聽見這話立時愣住,眼睛直盯著湯子虛。湯子虛話出口已經後悔不已,知道自己這一陣心浮氣躁,如今到了燕於飛麵前更是又內疚又心虛,可話出了口又收不回來,隻好忐忑不安的望著燕於飛等她回答。


    燕於飛乍聽此言本來心裏一甜,剛想回答,然而轉眼想到湯子虛父親的態度,料是不能得到支持的,又見湯子虛臉色不定,象是隱隱後悔的樣子,猜測他亦不過是一時衝動,許多的情緒在心裏翻來覆去,直過了許久才道:“子虛,這樣是不是太倉促了,還是先要和父母商量的好。”


    湯子虛聽了暗鬆一口氣,道:“既然你這樣想,那我們緩一緩也行。”


    開學前兩天燕於飛才見到王素希,王素希原來是很活潑多話的人,這一次見了麵卻是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叫燕於飛十分奇怪,忍不住道:“我回停藍這一個月,子虛改了脾氣,連你也改了性子,竟然和我沒有話要說了。”


    王素希見身邊沒有別人,才道:“於飛,若我說湯子虛寒假裏同別人走得近,你要不要聽呢。”


    燕於飛本來在整理床鋪,聽了這話直起身子來,對著王素希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又是同張家張伯耀的二小姐?”


    王素希原以為她並不知情,現在見她神色如常,倒吃了一驚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這個寒假裏張小姐和他出入公共場合,出雙入對,不知道的人都以為他們談了戀愛。我想總是應該告訴你一聲。”


    燕於飛雖然猜測到有這樣的情況,心裏免不得還是一痛,輕聲道:“素希,我和你說過的,湯子虛的父親並不喜歡我,所以,我想那多半是他父親的意思。子虛對我還是不錯的,我願意相信他。”


    王素希快人快語,依舊道:“就是這樣,也用不到到處招搖,幾個大洋行的老闆董事,都以為張家和湯家好事將近,十分賣力的幫忙,這可叫人怎麽想呢。”


    燕於飛才想說話,外麵有人來叫了王素希出去,她也隻好把話吞回去。王素希出門前還是回過頭道:“於飛,你不要怪我話多,我總覺得,湯家是靠不住的。”


    燕於飛坐到窗邊,想著王素希的話發了半晌的愣,她雖然知道湯老爺不喜歡她,要湯子虛和張家多接近,可是湯子虛和張敏婷走得這樣近,她卻是沒有想到。昨日湯子虛脫口而出的話後麵,那些表情裏竟然是這樣的故事,她願意相信他,願意理解他,然而她心裏還是慢慢泛起一層淡淡的悲哀來。


    平南今年的春天來得早,四月不到的時候已經滿城飛花,和燕於飛一個寢室的女生約總了一起出去到郊外踏青,一天下來都是熱出了一身汗。王素希興致高,回到城裏還拉著燕於飛去吃冰激淋,因為平南城裏新開了一家號稱是義大利師傅現做的甜品館,兩個人便往那裏去。甜品館裏都是法式的小沙發圍著鋪了明黃桌布的橡木桌子,侍者都是一身咖啡色的衣服的年輕男子,見了兩個人進來忙引了到窗邊的座位上,又送上兩本精緻的點單,燕於飛一坐下來就笑道:“真像是陷在奶油和巧克力裏了。”王素希一笑才要答話,那眼光卻突然膠在一個地方,連神色都不自然起來。


    燕於飛坐在她對麵,看她這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甜品館最裏麵坐了一對男女,正喚侍者結帳,男的傾側了身子笑著同女伴說話,女伴靠著他的肩膀笑得無比的甜蜜,燕於飛心跳停了一停,明明白白那就是湯子虛和張敏婷。他們還沒有看見她同王素希,她倏然回過頭來,捏著單子的手竟然有些發抖,一顆心直沉到底,隻覺得連眼前都有些模糊起來。


    王素希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於飛,你要不要緊,我們走吧。” 燕於飛直起腰,恍惚搖一搖頭,又低頭去看手裏的單子,她為什麽要走,如果總是要遇到的話。


    王素希皺起眉,輕聲道:“我們走吧,你的手這樣冷。”


    窗外明明是陽光普照,可是燕於飛從頂上直涼到腳,整個人都輕顫起來。可是她不能走,她聽見背後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更聽見張敏婷驚喜的聲音,“素希,原來你也在這裏。”


    燕於飛抬起頭來,朝著湯子虛和張敏婷笑了一笑道:“張小姐湯先生,又遇到了。”湯子虛看清楚是她,不由人也傻掉了,在那裏愣著說不出話來,張敏婷沒有注意,見是她,也極親熱的道:“原來燕小姐也在,上次我們碰頭後許久都沒有遇到你了,有空你要和素希一起來玩,雖然上官許久不在平南,可是我們可以一起的。”說著又拉了拉湯子虛道,“燕小姐不是你同學,你以後請她一起來呀,人多才熱鬧。”


    湯子虛早已經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隻唯唯諾諾的嗯了幾聲,雙眼看著燕於飛,隻是驚慌。


    王素希見燕於飛已經臉色發白,和她握著的那隻手裏已經出了一手的虛汗,忙道:“敏婷你和湯先生今天還要做什麽呢?”


    張敏婷挎著湯子虛的手道:“我們還要去看一場電影才吃飯,你們要不要一起過來?”


    王素希搖頭道:“我們才踏青回來,累得很,不攪擾你們,在這裏坐一坐我們就要回學校的。”說著又看了看手錶道,“你們是幾點的電影,可不要耽誤了。”


    張敏婷也看了看手錶,笑道:“差不多是時候了,那我們先走了。”臨走還十分客氣對燕於飛道,“燕小姐以後一定要賞臉過來。”


    燕於飛瞧著兩個人出了門,隻覺得方才撐住自己的力氣一下子都不見了,整個人暈眩得要昏過去,隻靠著手臂撐在桌麵上,許久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另一隻手握著提包的帶子,早已經是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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