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劉青山雖然保持著理智,但剛剛經曆過痛苦回憶的他,意誌消沉,逃避現實。


    “劉主司,我們的時間有限,”我催促道,“跟我一起離開這個噩夢吧,真玉他們需要你。”


    劉青山回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兩個孩子。


    他無奈地問我:“怎麽離開?”


    我愣了愣。


    夢醒來不就醒了?


    在入夢之前,我還真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現在劉青山突然問我,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劉青山自問自答:“噩夢是牢籠也是輪回,不是我不願意醒來,是噩夢將我困在這裏,如果我找不到破解噩夢的鑰匙,噩夢就會一直循環下去,我永遠都無法蘇醒。”


    “您說噩夢在輪回?”


    “是的……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昏迷多久,但我記得,這個場景已經輪回了三千多回了。”


    三千多回……


    這意味著劉青山已經三千多次,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死在火海中。


    這裏不是噩夢,這裏是地獄。


    是為劉青山量身打造的地獄!!


    我無法想象劉青山要有多麽強大的意誌力,才能在這三千多次的回輪中保持理智。


    更無法想象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我身上會是什麽樣的。


    我咽了口唾沫,詢問劉青山:“您覺得,如何才能中止循環?”


    劉青山毫不猶豫地回答:“把我的妻子從火海中救出來。”


    “您的意思是,火海就是噩夢困住你的牢籠,您的妻子就是打開這個牢籠的鑰匙?”


    “玉雲是我一輩子的遺憾和痛苦,是我永遠都解不開的心結,倘若能把她從火海中拯救出來,我的心結一定能解開,自然能離開這場噩夢。”


    我堅定地答道:“我可以幫您。”


    擁有造夢之術的我,能在一開始就出手滅掉大火,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劉青山也看到了希望,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憔悴:


    “我一直在等真雲回來,沒想到卻等到了你。輪回快要開始了,時間有限,你自己注意。”


    說話間,我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環境開始變化。


    落在地上的雨點逆流到天空,熄滅的大火再次燃燒,倒塌的房梁重新架起。


    時間又回到最初,大火剛剛燃燒的時候!


    原本應該站在我身邊的劉青山,居然憑空消失了。


    下一秒,劉青山抱著兩個孩子從火海中衝出來,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陳安!”劉青山喝道,“快滅火!!”


    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毫不猶豫地動用造夢之術,先是揮手造出沉甸甸的雨雲,村子上空瞬間下起了瓢潑大雨。


    但這還不夠。


    我抬起雙手,憑空抓住什麽,強行向兩側撕開。


    麵前的房子瞬間破開,被強大的力量撕成兩半!!


    光禿禿的地基上,正蹲著一個女人,她的裙擺已經沾上了火苗,但好在本人並沒有受傷!


    劉青山見狀,眼中露出狂喜之色!


    他立刻衝進廢墟,一腳將裙擺上的火苗踩滅,然後緊緊地抱著那個女人。


    “青、青山?”女人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劉青山則激動地捧著女人的臉,淚流滿麵卻是止不住地笑:“是我!是我!!”


    三千多次的輪回,劉青山隻能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臉。


    無數次他衝進火海,寧願與她一起死在烈火當中。


    隻有這一次,他終於又看清了她的臉。


    劉青山顫抖著雙手,一時無語凝噎。


    或許是死裏逃生,讓妻子不知該說些什麽,夫妻二人坐在廢墟當中,相顧無言。


    看到劉青山的妻子平安,我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沒想到事情解決得這麽順利,見到了已故的妻子,想必劉青山心願已了,這個噩夢也應該終結了。


    然而……


    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劉青山望著妻子的雙眼,正準備將這些年的思念傾訴,可眼前的妻子身上,驟然冒出熊熊烈火!


    她的皮膚好像熔漿般燙手,身體開始破碎瓦解!


    “青山!!”


    妻子尖叫著倒在地上,再次被烈焰籠罩!


    “玉雲?!”


    劉青山怔住了,眼睜睜地看著剛剛脫險的妻子,再一次在自己的麵前痛苦地死去!!


    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瞪大了雙眼,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明明我已經救下了劉青山的妻子,可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強行將她的結局修改!


    時間再次回溯!


    被我撕開的房子恢複原樣,炙熱的火焰火光衝天!


    劉青山抱著真雲和真玉,從房子裏疲憊地衝出來。


    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隻是倒在地上,無助地看著天空。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她本應該活著!


    噩夢早就應該結束了!!


    “我們明明已經找到了鑰匙,為什麽還是無法打開這道牢籠!!!”劉青山憤怒地捶打著地麵,雙手早已被鮮血染紅。


    我沉默地看著火海,心中漸漸地有了答案。


    “陳安,你說這是為什麽!”劉青山頹廢地問我,“這個噩夢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終結……”


    原先劉青山心裏還存有希望,可如今希望破滅,再頑強的意誌開始動搖了。


    如果此時劉青山無法得到答案,或許他就真的無法離開噩夢了。


    我歎了口氣,走到劉青山的身邊。


    我伸手摸了摸熟睡的真雲的頭,輕聲說道:


    “劉主司,或許困住你的,不是這個噩夢呢?”


    劉青山轉過頭盯著我:“什麽意思?”


    “我想,打開牢籠的鑰匙,也不是您的妻子。”


    劉青山怒道:“你說什麽?你說清楚!”


    “您真的想離開這個噩夢嗎?哪怕一次次地重複痛苦的回憶,您也願意在火海中最後看她一眼吧?至少在這裏,您還能看到她,能觸摸到她,可在現實世界裏,您隻能看到她冷冰冰的照片……或許您,根本就不想結束這場噩夢呢?”


    “我……”


    劉青山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自己否認了自己:


    “不……我怎麽可能不想結束噩夢……”


    我歎了口氣,聲音有力:“劉主司,放過您自己吧,不要再把自己囚禁在記憶和痛苦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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