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是親戚,但我以為你……”“以為什麽?”海連歪了歪頭。奧布裏安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以為什麽,以為他的鄰居是個正常人嗎?泥巴區的正常人現在應該正呆在昏暗的廠房裏,或是肮髒的碼頭上,為了每天十枚銅板的工錢絞盡腦汁,而不是坐在這裏陪他在珍珠酒館裏喝麥酒。但作家畢竟是作家,接受能力十分良好,他看著坐在桌對麵的海連,對方正在把玩手中的桐木杯,殘餘酒液在杯中打著旋,像是飄著飛沫的小小海浪。——既然他的鄰居有許多不尋常的地方,那麽再多一條不尋常也沒什麽奇怪的了。想清楚這一點後,奧布裏安的表情立即放鬆了下來:“呃,沒什麽。那他現在辦完了事?”“差不多,也可能沒辦完。”海連對方停瀾要辦的事毫無興趣,自然也不會去好奇追問,他想起了要對作家說的事,“我年中的時候會回東州。”“跟他一起?”海連點點頭。“那還回來嗎?”“當然,”海連笑了,“我是緹蘇人,不是東州人。”90.回到久夢後的這段時間,仿佛一切都慢慢變好了起來。除了身邊多了個方停瀾外,海連的日子依然和以前一樣過的相當自由。這段時間方停瀾神出鬼沒地忙他自己事,海連除了晚上有時候會去騷擾他外,大部分時間還是呆在了泥巴區。他向法盧科也告知了自己將回東州的事,棺材臉的治安官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祝福了他。“隻是在你走之前,我希望你能最後幫我做一件事。”他說。“什麽?”“現在還不是時候。”治安官按了按太陽穴,將一份情報送上了燭台,“等我消息吧。”法盧科說的等他消息一等就等到了四月,最後一件事的命令送到海連手上之前,他正在陪奧布裏安在琥珀廣場上觀賞一場處刑。方才還握著拳頭表示自己絕不會害怕的作家此時已經麵色慘白,他雙手緊緊抓著海連的袖子,目光遊移不定,海連甚至懷疑他隨時都會暈闕過去。他不得不拍拍奧布裏安的手:“放輕鬆一點。”“不……這種事我沒法輕鬆。”奧布裏安牙關發顫,他看著底下烏泱泱的圍觀人群,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熱病一般的狂喜,不管是高居二樓看台上的貴族們還是地麵上的平民,每個人都在監督著劊子手行刑要快,死亡要慢。他惶惶地想要站起,但屋頂實在不是個容易保持平衡的地方,男人努力幾次腳下依舊戰栗,不得不又坐了回來。“你喜歡這種場麵?”他看向身邊這位年輕水手。“不喜歡。”海連或許是這方圓內唯一未被氣氛感染的人,他攥住奧布裏安的胳膊,免得他的鄰居摔斷了那雙寫字的手,“但也不討厭。”“我討厭。”“討厭你還讓我帶你來?”海連挑眉,“我都幫你找了個這麽好的看台。”“我隻是……想讓戲劇更真實點。”他話音剛落,下麵的人群驟然發出一陣驚呼,刑台上的木板被掀開,絞索繃緊,死亡的高潮。作家終於無法忍受地哀鳴一聲,雙手捂住了腦袋。海連看他實在可憐,建議道:“我去買瓶酒上來?”奧布裏安連忙點頭。海連輕躍下小樓,剛要走進旁邊的酒館,一個穿著治安廳黑衣製服的男人便攔住了他,向他指了指一旁的馬車,車窗內露出治安官的半張臉,向他微微點頭示意。海連嘖了一聲,向麵前人示意了一下屋頂:“我有個朋友,現在腿軟下不來,你們幫幫他吧。”說罷,他向著馬車走去。91.“秦唯玉找到線頭了。”周不疑開門見山,“如果真能抓住線頭,我們就有了一記重籌碼,不愁那個大奸臣不跟我們合作。”“還算他有點用。”方停瀾點點頭,“對方什麽來頭。”“是財務大臣以前的書吏,最近欠了不少賭債,我們答應幫他還了,”周不疑頓了頓,補充道,“當然,用的是你的錢。”方停瀾:“……”周不疑麵無愧色:“還有一點,對方有點不放心我們,說由他來定見麵的地方。”方停瀾對這個並不在意:“定在哪?”“我看看……”周不疑從兜裏摸了張紙條出來,“今晚戌正,你和秦唯玉在翠雀花街十七號等他,三樓第一個房間,不得有無關人士,也不得攜帶利器。”92.治安廳的公務馬車的內部跟牢房似的,海連坐在裏麵渾身不自在:“這次怎麽不送信而是你親自來?”“因為事關重大。”“很難?”“不算很難,但希望刀子足夠鋒利。”法盧科平視著殺手的眼睛。海連笑了:“我鋒不鋒利你應該知道。”“那就好,”法盧科吐了口氣,低聲道,“晚上八點,去翠雀花街十七號,解決三樓第一個房間裏的所有人。”“所有人?”“是的。”海連摩挲著食指看了一眼車窗外,死囚已經被放下,人們帶著滿足的刺激感各自回家,倒是劊子手在刑架旁悄悄為亡者行了一個安魂禮。“行,我一會就出發。”海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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