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不怎麽樣, 但是叫一番見義勇為、俠肝義膽襯托著,整體算是個好人。  雖然這個好人‘坑了’駱家十萬兩銀子去,但是這點錢跟駱深的命比起來, 九牛一毛而已。  駱老爺甚至還想再給他加點。  他打定主意明天要再去攜禮重謝, 便脫下外衫準備睡了。  “咚咚咚”外頭人敲了敲門,然後今晚值守的家仆急切的聲音響了起來:“老爺, 佟興過來說韓將軍同少爺吵起來,看那架勢,恐怕要動手,咱們去攔攔嗎?”  駱老爺猛的坐起身, 一股氣血直充頭頂,頭暈目眩的扶住了床腳的吊欄。  他緩了一會兒, 衣裳也來不及穿回去就一把拽開了門。  佟興站在外頭,似乎是急跑而來,還呼哧呼哧喘著氣。  “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會打起來?”駱老爺又疑惑問:“將軍不是早已經回去歇息了嗎?”  “少爺在茶樓上歇著叫小人去提茶水, 先是江校尉來了, 上去找少爺, 後來不知怎的韓將軍也來了……”  “江潮跑回來做什麽?”  佟興:“隱約聽見要送個什麽東西給少爺,但是少爺沒要。”  駱老爺想了想,一邊往外走, 一邊道:“你繼續說。”  值守家仆跟在他後頭,看著他靴子邊上沒塞進去的襪口白邊,沒敢提醒。  佟興:“我遠遠看見韓將軍在樓梯口兒處站了片刻,說了兩句什麽話,然後就折身出了茶樓。隨後少爺追了出去,看將軍那表情實在不好看,我覺得要出事,就悄悄跟著……”  說話間二人出了樓,一露頭就被外頭的風兜了一臉,將佟興憋的抽一口涼氣。  駱老爺一心牽掛著駱深,顧不得冷,看了不看迎頭紮進了風裏頭。  佟興頂著狂風追上去,要大聲喊才能說得出來話。  “果不其然!”他喊道:“二人到了迎風閣外頭,站在月亮門下麵就吵了起來。”  “吵的什麽?”  “韓將軍說是少爺牽著遛他!少爺不認,兩人越說越急,我眼看著不好……”  駱老爺慢慢停下腳步。  佟興語速也跟著放慢下來:“若是二人打起來,恐怕少爺會吃虧,於是我就趕忙去稟告您一聲……老爺?”  駱老爺皺眉看著他,徹底站在原地不動了。  佟興:“???”  外頭風實在大,借著月光可見遠處的枯枝殘葉互相抽打,發出清脆冰冷的拍擊聲。  身後走廊盡頭,雲台一動不動窩在黑夜中。  駱老爺打個寒顫,轉身往回走:“冷冷冷,今天怎麽這樣冷……”  佟興滿頭霧水看著他背影,脖子伸的老長。  眼看著駱老爺要進雲台的門,佟興連忙跑過去:“老爺……咱們不管少爺了嗎?”  駱老爺進了樓,總算暖和了些,隔著門望外頭的淩亂景象。  佟興跟著看了一眼,也打了個寒顫,他要開口,駱老爺伸出腿踢了他一腳。  “老、老爺?”佟興嚇的一蹦,捂著屁股結結巴巴的問:“為何,踢、踢小人?”  “踢你眼瞎。”他罵了一句,然後又上前踢了一腳:“還要踢你沒腦子!”  佟興連挨兩腳,“哎唷”一聲慘叫。  駱老爺在室內叫熱氣一烘打個噴嚏,覺得自己怕是要感冒。  佟興仍舊摸不著頭腦,駱老爺一看他表情更加生氣了,恨鐵不成鋼教訓道:“往後少摻和少爺的感□□,還嫌他不夠心煩的!”  佟興眨巴眨巴眼,嘴巴震驚成了一個雞蛋大。  “這韓將軍……難道是看上少爺了嗎?”他難以置信搖了搖頭,本來就長的不舒坦五官更加糾結擰到了一起,“怪不得……”  “什麽?”  “韓將軍來的時候,小人正在大門口澆花,他竟然直身進來猶如出入無人之境,這是已經拿自己當成駱家人了。”  駱老爺屏息聽著,半晌肩膀一垂,呼出一口惆悵的熱氣。  “還有還有,”佟興湊上前,說著自己觀察出來的大秘密:“他之前還去過少爺房裏,待了好一會兒,二人才一道出門去逛了牡丹節。”  駱老爺一瞪眼,他趕緊閉上嘴。  主仆二人睜著銅鈴大眼對視著,都從眼中看出來了這外來客的狼子野心。  駱老爺點點頭,摸了摸下巴,半晌沒滋沒味道:“……按照這位將軍的脾性來講,恐怕是想騙我兒子的錢。”  佟興認同的不住點頭。  駱老爺考慮片刻,下定了主意:“你現在就去把駱深叫來,就說我有要事找他,非來不可。”  迎風閣,月亮門下。  兩道身影居於一角,衣帶被狂風刮的糾纏雜亂,額角細絨發絲掠到臉上有些癢。  韓將宗盯著前人,周身成圍合之勢將駱深緊密的圈在自己和半人高的蓮花石擺燈間。  月色螢輝,顯得眼前人的瞳仁同夜色一般漆黑,但是並不分明。  就像在初見時一同坐在深夜中的馬車中一樣,朦朧溫柔,帶著霧氣。  不管是姿勢還是氣勢,現下情景都太危險緊迫了。  駱深強自鎮定些許,張了張嘴,聲音愈發啞了:“……將軍。”  韓將宗積年攢下的沉穩和不形於色占了上風,不動聲色看著他。  此番情景不破不立,率先慌亂開口的人,便失去先機。  韓將宗寬厚的胸膛就在眼前,駱深甚至能感覺到前人周身撲上來的熱氣。身後是冰涼堅硬的大理石,他靠在上頭,前胸後背冷暖對衝,激的人頭腦發昏。  到底他太年輕了。  “將軍,我……”他無聲深吸一口氣冷靜些許,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將軍位高權重,受人敬仰。我能同您交上朋友,實在是修來的運氣和福氣,我以赤誠之心相待,萬沒有玩樂、逗弄的心思。”  韓將宗垂著眼皮看著他表情。  駱深坦然同他對視。  這種狂風席卷的深秋天氣最是寒冷,他後背竟然有些發汗。  “我今日回來的晚了,擔心打擾你休息就先派人去迎風閣看一看,若是你睡了便問問劉副將能不能明天一並將銀子送過去,想不到你能來。”  他舒展纖長的眼睫向前撐著眼皮,露出窄窄視界一隙,裏頭積水澄澄,“今日之事也確實是個誤會。希望將軍能給我一次機會,不要同我計較生了嫌隙。”  他微微垂下頭,呈現出任人揉搓的溫順態度,“我真的知道錯了。”  韓將宗望著他修長白皙的一截脖頸。  駱深周身一動,隨著呼出來的一口氣,雙肩跟著微微下垂,是一個隨你處置的姿態。  韓將宗終於開了口,聲音同他結實的身體一樣厚重:“又是假道伐虢,又是若即若離欲擒故縱,連兵法都用上了。單單是為了交朋友,值當你費這麽大心思嗎?”  駱深手中汗濕,被堵得無路可走的心一瞬間想要道明情意,但是黑暗的夜色和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個時機十分不好。  韓將宗盯著麵前人的非黑即白的側臉,多年沙場練就的如雄鷹般銳利的雙目甚至都能看清他額角汗津津的薄霧。  良久沉默中,躲在樹影裏的佟興終於尋到機會要跑上前,剛出去數步,韓將宗頭也不回一點他的方向,“你給我待那兒別動,敢過來一步,現在就扒了你的皮。”  佟興渾身汗毛一立,秋冬的蘿卜一般戳在當場,一動也不敢動。  駱深望過來一眼,示意佟興有話就說。  但是這仆從似乎被隔空點了穴,甚至連呼吸聲都不敢發出來。  涼風席卷小院,在月亮門處戛然而止,這一方角落靜的落地聞針。  終於,無路可走的駱深搖了一下頭。他心中明白,今日情景不破不立,若是由他走了,恐怕就沒有以後了。  韓將宗俯視著他,疏碎眼睫中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駱深呼出一口氣,雙肩都跟著委頓下去:“我確實存了想要同您交好的心思,但是聽說您不太喜歡主動攀附的人,便克製著自己唯恐失了體統。”  韓將宗看著他羞惱表情,心中不可抑製的升起一絲顫栗感。  “說完了。”他隨意笑了一聲,一連說了兩次:“好,好。”  前人轉身要走,周身氣勢抽絲剝繭般跟隨著他這一聲莫名的笑意消失不見,剛剛不覺寒涼的空氣突然變得刺骨起來。  駱深追了兩步,伸手拉住了韓將宗的手。  韓將宗站住身形,垂眸掃了一眼牽連處。  駱深在他身後閉了閉眼,察覺到汗濕掌心中的大手比他情況沒能好多少,手心兒裏也趴著一層濕澀水汽。  駱深一愣,心中狂跳起來。  然而韓將宗八百年沉穩如一刻的表情紋絲不變,仿若堅固的大理石雕像。  “你說這些,意思是你沒有做錯?”  韓將宗盯著他,語氣更加深沉了:“你當麵敲鑼背後打鼓,同江天是一套話,同我又是一套話,句句撩撥不撒手,還要裝出一副純良的樣子來。你敢說,你沒有玩弄我嗎?”第33章   韓將宗冷笑一聲,轉頭進了高闊月亮門。  駱深看他轉身而去, 往前伸了伸手。  衣帶在手裏一滑, 叫風吹跑了。  院內與外頭仿佛兩個世界, 滿院子的夜色凝固在青石板上, 唯有落葉遍地打滾。  駱深看了一眼,腿一抬仍舊要追上去。  佟興終於尋到了他落單的時機,連忙高聲喊道:“少爺!老爺叫小人來喊您過去一趟。”  雖然剛剛威脅他的人已經走了, 但是他說完仍覺得渾身冰涼血液凝固, 似乎已經被扒了皮。  駱深要走,殘存的一線理智想到隆深的夜又停下了腳步:“這麽晚了, 知道是為什麽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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