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嬋怔怔地望著那道清瘦疏冷的背影離去。就像看著月光逝於掌心。那是她整個少女時期,延續了長達四十年的幻夢。遍地染血浴火的紅蓮中,玉嬋那一襲鵝黃長裙委頓在地,似一朵錯過了花期的薔薇,獨自凋零在霜冷的長夜中。北山蘅闔上寒宮的門,在夜風中孑然長立了半晌,輕聲道:“鳳容,去替我辦一件事。”“請教主吩咐。”鳳容肅然應答。“祭司長昏迷不醒,你去他房間取了冰鑒閣的鑰匙,將閣中所有藏書清點一遍,找到一本《流光策》交給我。”北山蘅頓了頓,續道:“給你半月時間,莫使旁人知曉。”“是。”鳳容躬身退了出去。北山蘅拖著沉重的身子推開蟾宮大門,重九聽著聲兒奔過來,見他臉色不對,慌忙伸手扶住。“師尊……”北山蘅抬頭瞥了他一眼,目光停駐在對方發頂,神色微滯。“師尊,怎麽了?”重九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疑惑地看著他。“沒什麽,扶我到床上去。”北山蘅垂下頭,借著宮室裏的昏暗掩住眼底異色。這孩子,一夜之間比自己高出了半個頭……難道是因為帝王之血覺醒,所以要開始像竹筍拔節一樣長個子了嗎?那可真是大大不妙。重九依言將他扶到榻上躺下,蹲下身去幫他脫鞋。“師尊想是累了,早些休息。”北山蘅下意識把腳縮回來,冷道:“你去睡吧,不用管我。”“沒事,弟子今晚上特別精神。”重九抓了抓頭發,眸子裏光彩熠熠,“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尊我幫你脫。”北山蘅哆嗦了一下,僵道:“不用。”重九仿佛沒聽見似的,執意幫他脫掉了布靴,拉開被子把腳塞進去。北山蘅默默看著,鬆了口氣。沒精分,沒發/情,沒暴走,沒作妖,很好。“去睡吧。”北山蘅放下心來。重九往門口走了兩步,突然又折返回來,以風一般的速度湊到他麵前,兩人臉隻有一寸之距。北山蘅準備脫衣服的手頓住。“怎麽?”“師尊的眼睛,變藍了。”重九凝視著他的眸子,輕輕張口,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側頰上,“好漂亮。”“有什麽漂亮的,內力失衡。”北山蘅冷冷淡淡地應著,抬手欲將他推開。重九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北山蘅蹙起眉。“這裏,結了霜。”重九手上用力將他拉近了一些,另一隻手環過去將人圈進懷裏,飛快地伸出舌尖,在濃密纖長的睫羽上舔了一下。“是甜的。”重九彎著眼睛笑起來,像偷到了糖的孩子。北山蘅陰著臉,一腳將他踹到了門口。重九揉著磕到的胳膊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出月宮,口中哎呦媽呀地喚著,好不淒慘。北山蘅冷笑一聲,拉上床帳,脫掉衣裳。窗外清淺的月光照進來,透過薄如蟬翼的帳子灑在床上,在潔白如雪的衣袍上留下一圈陰影。北山蘅將衣服放在被子上展平,挪了挪。陰影也跟著跑來跑去。北山蘅麵上露出費解的神情……自己是從來不會將衣服弄髒的。他將那一塊洇著水漬的布料拾起來,用指尖摩挲片刻,發現有些發硬。北山蘅心底越發疑惑,好奇心驅使之下,他把那部分衣裳放在鼻端嗅了嗅。石楠花一般的味道傳來,詭異而陌生。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起了發生在青木鎮的那件事,慌忙將衣服丟開,臉色刷地變成一片緋紅。“孽、徒。”北山蘅恨恨地磨著後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