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施主,需要幫忙嗎?”憑空裏一道聲音,打破了寺廟的沉寂。北山蘅轉著眼珠子循聲望去,看到了站在牆邊的高挑和尚。對方一身粗麻長衫,樣貌尋常,神色謙恭,仿佛與身側的佛像融為一體,隻是這破舊寺廟中的背景一般。然而周身卻似乎罩著一層佛光,隱隱震懾著旁人。這個人的氣場,比方才那二人都要強。北山蘅神色凝重起來,方才光顧著看戲,竟沒注意到這個和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小小佛寺當真是臥虎藏龍,驚喜不斷。”北山蘅勾了一下唇角,也不知是自嘲還是無奈。“施主心有旁騖,自然難窺其中法門。”和尚轉著佛珠緩緩道。“你約莫也不是和尚吧?”“貧僧是佛門中人,隻是佛號不是慧能,而是法藏。”和尚的神色依舊柔和。“法藏,法藏……”北山蘅默默念著,“那麽高僧你的目的呢?也是《流光策》?”法藏卻輕輕搖了搖頭。北山蘅有些意外,抬起眸子,靜靜地等著下文。“貧僧聽聞教主有一弟子,受幽冥火煉骨而不死,墜瀟湘崖千尺而無傷。”法藏雙手合十,閉目一禮,“阿彌陀佛,不知教主這位弟子如今身在何處?”此話一出,北山蘅心中更加震驚。一是為此人一眼便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二是為他竟能得知教中之事,三是為他會對重九產生興趣。心中斟酌再三之後,北山蘅緩緩道:“高僧,我有《流光策》,但卻不知道重九在哪。”“貧僧對身外之物不感興趣。”法藏道。“《流光策》是身外之物,難道我徒弟是你身內之物?”北山蘅的目光冷下來,且不說重九與自己有何恩怨,他終究還是聖教中人,喚自己一聲師尊。法藏視線對上他的眸子,忽然笑了一下。“教主,貧僧竟不知,你還是個護短之人。”他緩緩地走到北山蘅身邊,“聽聞教主修習神功常以弟子為引,怎舍不下這一個?”“高僧此言差矣。”北山蘅心中湧起一絲不悅,“聖教雖然藥引眾多,但本教的徒弟,卻就這一個。”“沒了這個,教主還可以再收。”法藏循循善誘。北山蘅反唇相譏:“本教斬了高僧的慧根,難道高僧也能無怨無悔地再修煉一番?”“聽教主的意思,是不願意合作了?”法藏搖了搖頭,歎息道:“聽聞教主對這個徒弟憎惡至極,又何苦帶在身邊受煩憂,不如交給貧僧處置多好。”“本教徒弟如何,那都是聖教之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北山蘅冷笑一聲。“既然教主敬酒不吃吃罰酒,那貧僧也隻好失禮了。”法藏伸出一隻手,並起兩指點向他的胸口,正按在幽冥火反噬時留下的血洞上。北山蘅心神俱震。法藏帶著謙和的笑意,將兩指一點點按下去,指風劃破北山蘅前襟的衣衫,在他胸口那朵蓮花上留下一道血痕。“月神教修至陰之功,而我佛門陽氣正盛,以陽氣注入教主體內想來十分有趣。”法藏站起身,歪著頭看了他片刻,複又彎下腰。“貧僧還想送光明使大人一份禮物。”說罷,法藏用佛珠挑開他胸前的衣裳,讓整個白玉般的胸口暴露在空氣當中,看上去就像一朵任人采擷的寒山之花。“長夜漫漫,教主好生享受吧。”法藏朗聲大笑,施施然走出破廟,運起輕功離去。“就你這等心思齷齪之人還好意思修佛?!羞你先人還差不多!”北山蘅氣得照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掙紮著想要衝破穴道,然而體內的真氣卻似失控了一般,忽冷忽熱,意識混沌,仿佛身墜阿鼻。隱隱約約中,聽到身邊腳步聲響,而他卻沉入深淵,再無力辨認了。第8章 夜歸人北山蘅做了一個夢。夢裏的記憶離得很遠,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得讓他已經想不起是哪一年哪一月,隻隱約記得那是一個花開群山的孟春時節。位於北疆的臨西城裏有一個奴馬市,作為九郯和雲滄兩個種族之間的榷場,很多馬匹、香料、茶葉都經此交易。其中最為邊境人所津津樂道的,就是來自各族的奴隸。北山蘅從有記憶起,就呆在那個奴隸市場中。按照景清朝律法,十二歲以下的孩子隻能以苦力贖身,不可賣往秦樓楚館或大戶人家為媵妾。可是北山蘅骨量小,即便吃得再多也是一副纖細瘦弱的模樣,哪裏有客人願意買他做苦力。直到十二歲那年,奴隸主破天荒給他洗了個澡,又換上一套幹淨衣裳,將他從後院提到市場口。“老爺,您看看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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