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賤賣。”顧情道,“月渚來買的米,可是相當便宜的米,他賺不到什麽,我們給的好處,當然沒有他平時克扣的多。”“情兄,那江南的米突然跌價,我們豈不是坑了那些……”陸忘遙說著覺得不太好,又話到嘴邊,不得不說,便壓低了聲音,小心地說“不是坑了那些普通老百姓啊,米賣得這麽賤,怎麽過日子啊?”顧情笑了笑,“沒什麽大影響。天關的稅,主要還是征物,大米,正好交稅,以前我們收的價格高,他們還覺得心疼,這回跌價了,用大米交稅,求之不得的。虧的隻有提督,出口的價太低,沒法扣了。”“這樣。”陸忘遙點點頭,“情兄想得周全啊,那,你既然早料到江南提督能黑咱們這一下,你,有辦法嗎?”陸忘遙問道。顧情的眉心又微微鎖起來。“有。”他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回答道。“如果我沒猜錯,提督不是光為了這一點油水,真要是那樣,就有點麻煩了。”“什麽,什麽意思?”“你想想,月渚現在是什麽情況?”“災荒,國庫空虛,”陸忘遙說著,忽然像明白了什麽,又表達不出來,隻得不停的晃著手指頭,張個大嘴。顧情又點點頭。“抓住月渚走商道運糧的證據,就證實了月渚現在的窘狀,任月渚怎麽偽裝,也躲不了,呂弦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陸忘遙一拍大腿,“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呂弦此人,是天關的新帝,年輕氣盛,自稱帝以來,雖沒什麽大作為,總算是把老呂王的基業穩定住了,不過朝中魚龍混雜,他自己空有一顆野心,也不是什麽能自己拿主意的主,老呂王留下來的老臣,大多不受呂弦的待見,呂弦嫌他們太能管閑事,老臣們到了呂弦這,都不怎麽受重視。呂弦想提新人,朝裏這幾年亂得很。陸忘遙一邊拍腿,一邊說“他想告訴呂弦,讓呂弦升他的官?不是,我就不明白,江南提督的油水還不夠啊,怎麽的非要作這一下。”顧情思索了片刻,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們給他的好處雖說沒有平時他克扣的多,但也不少了,倘若斷了我們,他自己也撈不到東西。難說,這種情況不排除。”“那……老爺,”冬至聽了半天,聽得暈頭撞向,好不容易等陸忘遙不插話了,才問了一句“那我們商道那邊怎麽辦?人家攔著,咱……過不去啊。”“不用管他們,讓車隊隻管走,先把糧食運過去,賑災要緊。”顧情坐起來開始穿衣服,邊穿邊對冬至吩咐著“告訴管家,先把官府的人壓住,最先趕來的不過想撈一筆,盡管給他們。抓緊。”冬至緊著點頭“是老爺。”趕緊轉身跑了出去,心裏不知為何突然對顧老爺肅然起敬,他知道顧老爺從前生活在月渚,都說商人無情,可顧老爺看起來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越想越覺得二老爺可能是騙他的。“對,隻要讓米成功運過去就行。”陸忘遙道。“不行,隻是緩兵之計,早晚要來一波壓不住的,要是被呂弦敲定了月渚現在的情況,月渚就危險了,以呂弦的性格,最喜歡趁虛而入。”“那?我們能做什麽?”顧情良久沒有回答。記憶穿梭會很久很久以前,顧情流著眼淚,咬著牙,在太傅麵前,一字一頓的說“我誓不為官。”五個字,個個擲地有聲,隨之閃過的還有當日漆黑的牢房裏,詹星若的縷縷長發。“忘遙。”顧情停了良久,忽然開口喚道。“在。”“替我,約見一下呂弦。”顧情緩緩道。第10章 欲取反與,先發製人“可是咱們……官商兩家……”陸忘遙有點為難,“呂弦當真那麽好見嗎?”顧情知道他在想什麽,笑著點點頭,道“你別忘了,還有官商勾結這一說。”“不是,他可是新帝,一天趾高氣揚的,你怎麽保證他就願意見你。”陸忘遙還是不放心,又問起來。顧情好像是一下說了太多的話,止不住地一陣咳嗽,陸忘遙趕緊身手過去拍拍他的後背。“情兄,你這樣……能行嗎?”“沒事。”顧擺擺手,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邊說邊輕輕的咳嗽著,“呂弦,一定會見我,他不喜歡商,因為我們四處奔走,最不利於他的管理。但是他不會跟金銀過不去。”顧情看著陸忘遙,“當今天下,見到我就等於見到了無盡的財富,懂了嗎?”陸忘遙不自覺地微微向後一仰,連連點頭,“懂了,懂了。”說著把顧情的衣服拿了過來,“情兄,用不用我伺候你更衣?”顧情忍不住一笑,“那倒不必了。”陸忘遙點點頭,“那我就出去辦事了。”說罷就起身離開了。這麽些年來,給顧情感受最深的,除了陸忘遙偶爾的不著調以外,多數還是他辦事的麻利勁。小時候兩個人和太傅一起生活,陸忘遙計劃起捉弄太傅,那可是一套接一套的,一有想法,說幹就幹,小時候的顧情也當了一陣子同謀,但是陸忘遙從來沒把他供出去過,都是自己一個人挨太傅的罵,好在靈活,太傅打不著他。大概是坐得太久,顧情覺得有些頭昏腦漲,沒辦法又躺了下去,不知為何竟聯想起了乘風侯,自己雖說人在天關,但終究是月渚的人,生他養他的土地是月渚,乘風侯帶他看見的那些“瀟瀟英雄血”也全是為了保護月渚而流。就連當年的乘風侯。顧情閉上眼睛,強製自己不再去想,狠狠地踩滅有關乘風侯的記憶,一點火苗都不要有,一點溫度都不要有。頭暈是漸漸地褪去了,心口卻覺得有點悶痛。顧情坐起來,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提筆給詹星若寫了一封信。“來。”他喚道,門前的侍女低下頭應道,“老爺。”“把管家叫過來,辛苦了。”他不敢再大聲說話,隻是輕聲吩咐,侍女進顧府多年,雖說見慣了老爺生病,但是生了病不能靜養,反倒這麽操勞,她心底也有些心疼,就連她們這些下人身體不適的時候,老爺都堅決不讓她們工作,還親自去看望。顧府的侍女也基本不用幹什麽太重的活,顧老爺曾經還說過,女孩子年紀輕輕的愛美很正常,所以允許她們帶自己喜歡的發簪,偶爾出去跑商,回來還給侍女們帶點漂亮的飾品,難免惹得小姑娘們春心萌動。那侍女實在忍不住,便輕聲嘀咕了一句“老爺,該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怎麽能這樣……”顧情雖說嗓子不怎麽好,但是耳朵還是很靈的,聽見了侍女的話,就側目對她笑笑,“讓你擔心了。”侍女臉一紅,趕緊退下去辦事了。顧情輕歎了一口氣,好像不能這樣和女孩子相處,早晚出問題,不過是普通的禮貌罷了,正在這時他不合時宜的想起了那日晚上在他府裏的詹星若,要是有一天能看見詹星若因為這樣普通的禮貌而臉紅,那該多好。他搖搖頭,苦笑一下,提起筆繼續寫著。不過片刻,管家就趕來了。顧情趕緊起身迎過去,“王叔。”他看見老管家小跑著過來,心裏很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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