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突然騰空,他一激靈,麵上蓋著遮太陽的書都掉到了地上,宋檀神色慌張下意識地圈住了華易的脖子。青天白日下,宋檀顫動的睫毛上也覆上了一層暖黃,他直視著刺目日光,也直視著華易,他快速地收回了手,若無其事道:“大哥,你要臉麽?”華易猶自閑適笑著,“不要了。”他抱著宋檀,向著那棵高大的樹影下緩緩走去,步步穩當。那裏也要就放置了好了一方暄軟的小榻,華易輕輕地把宋檀放到上麵,斑駁的樹影在他的背上流動,宋檀控製不住的一顆心也隨之起伏。宋檀輕咳了一聲,“你最近怎麽這麽閑啊?難不成是被撤職了麽?”華易坐到他身側,略微錯愕了一下,轉而笑著說道:“你這嘴是開過光的麽?”宋檀本意就是想懟他一句,沒曾想一語中的,他有些驚訝:“為什麽你會被撤職啊?你不是都查破了案子麽,怎麽還撤你的職?你是不是還有個皇帝舅舅麽?恭喜恭喜。”華易欣賞著他的挖苦,他覺得宋檀驚訝是真,不解是真,替他不平是真,在乎著他也是真。華易狀若無辜道:“因為我惹你生氣了。”宋檀抖了一下,胳膊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不再看華易,不耐地說:“理我遠點吧,求求你了。”華易正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麽,他忽而聽到一陣鳥兒撲翅的聲音,他抬頭望去,一隻青色的鳥背負著朝陽從他們身在的這顆樹的枝頭掠過。他心頭一跳,認出這是紀青弦給他的暗號,上次這隻鳥來,還是引著他找到了宋檀。“我出去一趟,不時便回。”宋檀慢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華易走後不久,青竹急匆匆地趕來,著急又不忿地說道:“少爺,剛才宋家那邊來了信,說是宋夫人給大人選的那位公子,馬上就到了!宋夫人怎麽能這樣!這不是存心給您添堵麽!”宋檀毫無興趣,他點點頭,“哦,來了,那就掃榻以迎。”青竹總覺得現在的少爺變得有些不同往日,若是以前他肯定跳起來大罵崔琴一頓,他遲疑著問:“那他這個身份來的,是讓他從西門進,還是東門啊?”東門和西門進出的人都很有講究,東門是供來往親戚同僚間的奴仆通傳出入的,西門則是本府的奴仆們出入采買辦事才走的。微風打著旋兒,卷下了一片葉子,宋檀伸出手去接,正落到他的掌心,他略一抬頭,正瞥望到一杆葉子凋落的七零八落的樹枝。“我當時進華府走的是什麽門,便讓人家走什麽門吧。”穩重如青竹,都不禁驚呼出聲:“正門?”“那就正門吧。”“少爺,這!這不合規矩啊!”宋檀睨他一眼,斷然道:“就按我說的辦。”青竹不敢再繼續多說,隻得照著宋檀的吩咐辦事,他臨走時,宋檀又說:“對了,叫府裏那些司樂的也都準備著,吹些娶親時歡快的曲兒,進來新人了,怎麽也得弄些熱鬧的排場。”青竹離開是十分不放心的一步三回頭,他真要以為宋檀是中邪了。宋檀困了,自己趴在小榻上,尋摸了個舒服的姿勢漸漸地睡去。他聽到一陣稀疏的樂音,他以為是在夢裏,樂音卻逐漸地變得清晰,吹鑼打鼓,熱鬧不已,他恍惚地想起他上次聽到這樣的還是在他的那場被調換了的婚禮上。他睜開眼,不想在回憶起任何關於這些的荒唐細節。宋檀坐起來,他整理好衣服,靜靜地等著新人來見他這個偌大的府邸裏名義上的另一個主人。流雲高高的掛在天空,飄著飄著,就遮住了太陽,光線變得有些陰翳。來者被一群人簇擁著,明明是喜事的排場,簇擁著來者的奴仆們臉上一點笑意也無,反而是警惕大氣也不敢踹,詭異的安靜,隻聞腳步聲。宋檀對著中間那位穿著錦衣的小公子招了招手,眾人眼觀鼻口關心,皆以為宋檀是要給新人一個下馬威。付溪寧環顧四周,沒有人想要指點他什麽,他怯生生地走到宋檀麵前、他緊張地連禮數都忘記了行,有好事者存了看戲的心思,在心裏腹誹著:宋檀肯定是要借此發作一番了。宋檀打量了他一遍,這個小公子身段生得纖弱,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泛著水光,想看宋檀又不敢看,這小模樣誰看了誰心疼。“你知道你是來伺候誰的麽?”他點點頭,小聲誠惶誠恐地說道:“知道。”宋檀又問:“那你知道我是誰麽?”付溪寧這次回答的幹脆:“知道,是宋家哥哥。”文逸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嘟囔道:跟誰套近乎呢?青竹不動聲色地用胳膊碰了碰,示意他慎言。宋檀笑了一聲,“門都進了,是該叫我一聲哥哥。”“我見過您的,小時候在元宵節,母親帶我去了宋府說吉祥話,您還給了我一盞花燈。”宋檀仔細看他,想從他的眉眼間尋覓點似曾相識的感覺,然而無果。“我記性不大好。”周圍候著的人十分不解,怎麽倆人之間對話還挺和諧?宋檀指著不遠處的院落,對他說道:“你就住在那裏吧。”眾人皆是一驚,文逸忍不住了,他鄙夷地看了一眼付溪寧,吵著:“夫人,那是您的院子啊!”“華易不是天天往那裏去麽,我成人之美,正巧讓他們培養培養感情。”宋檀對著青竹說道,“我信得過你,你好好將人安頓好,再將那間屋子要布置的如同喜房無二,聽懂了麽?”青竹愕然得半天沒應,宋檀嘖了一聲,指著文逸和剩下的人說道,“你們將我的東西,都搬到最西麵那間院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