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宋檀送他的那副春日海棠圖珍重地裝裱好了,他想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禮物,秉著睹畫思人的心思,於是他把這副圖帶來了刑部。華易一拂袖,將那堆案宗無情地掃落在地,他打開了畫軸,有些迫不及待地將圖畫鋪陳在案,他鼻尖是清苦幹澀的墨香,眼見的是那滴突兀的紅墨,猶如海棠泣血般觸目驚心。華易眉頭微皺,他又有些不滿又貪婪地想,他與宋檀之間的第一件禮物竟然隻是一副被無心毀掉、並未書成還有些寓意不吉利的畫。他的手邊沒有專門用來作畫的畫具,華易隨意撿了隻朱筆,這筆尖粗糲、毫毛又多就是為批改公文而製作,不適合做作畫細致之活計,華易並不在意,他沾濕了筆頭,每一道筆畫都用自己的一腔溫柔將那滴紅墨化作連綿的情意。將畫晾幹又費了些辰光,待一晾好,華易就找人將畫送回華府,還耳提麵命送畫之人一定要宋檀打開看。靜默溫軟的池水倒映著岸邊的一樹婀娜的綠柳依依,粉白的蝴蝶在不沒馬蹄的草叢間翻飛,一切都說不出的恬靜安然,宋檀就在池塘邊,放置了一方小榻,眼前是遠山脈脈,黃綠含黛,他溫了一壺酒,小口小口的飲酌著,按理說這般愜意,他現在不醉心佛法道經了,應該想些詩情畫意的事。然而他什麽都沒想,恍恍惚惚間無悲無喜,生不出一點情緒。自昨日聽到了關於華易出入妓館要納妓子做側夫人的閑言碎語,說來奇怪,宋檀竟睡了一個好覺,夢裏沒有了影影綽綽,沒有了軟仗紅塵,沒有了光怪陸離。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感慨這真是一件好事,他咽下了那股空落落的感覺,隻有他知道他的淡定坦然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不敢深究細想罷了,他的喜歡是那麽岌岌可危、又那麽不堪一擊。宋檀接過了華易叫人送過來的那副畫,他也沒露出什麽驚喜之色,隻是緩緩地展開,忽而他瞳孔緊縮,喉嚨在頸間滾了一滾,他的心也砰砰直跳。礙眼的紅墨已然不見,華易將其變作成了那副畫上與海棠相偎相生的一枝紅梅。作畫之人筆觸流暢而精細,將梅花的花蕊纖毫畢現,華易還用了留白,一滴白畫料都未用,卻叫人覺得這海棠和梅花是盛放於雪地之上,呼嘯的雪風裏有海棠香與梅香的交織纏綿撲鼻而來,冷中有熱,素中有豔。宋檀不覺間已經勾起了嘴角,他心悅誠服地想:原來華易說過自己的畫工照比他還差了些,原不是華易自矜自伐,而是他說了句大實話。送畫之人說道:“大人叫我同夫人說一句話:花開眼前事,相思猶不能止。”相思猶不能止。就這六個字,足以讓宋檀腦中披飛而下千百種情緒想法,他抓不準理不清,待送畫之人已經辭行了許久,宋檀才沉下心來,他精神一振,兀自地做了決定:他要去找華易,他需要好好的去問問華易到底什麽意思,他們已經是捆在一塊的了,他也想熱熱鬧鬧、歡歡喜喜地同華易過一生。宋檀這決定下得是又急又快,他懷中直揣了那卷畫,都沒有來得及同自己其他人說一聲,火急火燎地出了門,卻猛然想起自己並不知曉刑部司衙坐落何處。宋檀一抬眼,有一個穿著襤褸的乞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宋檀沒有覺得異樣,直道他是覺得自己富貴,還同他打聽了下刑部司衙的位置,那個乞丐還熱情地手舞足蹈地為他詳細講解了半天,宋檀說著感謝之語同時還給了他幾兩銀子。然而他照著那名乞丐的描述穿過了虹橋,踏過了青石板,行過了五色橋,走著走著,卻是一轉彎饒進了一條偏僻無人、雜草叢生的小巷子裏。宋檀心道不妙,有不祥的預感。身後傳來了不緊不慢、四平八穩的腳步聲還夾雜著段用嘶啞嗓音哼唱著的孩童歌謠,曲不成調還有幾絲詭異,宋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宋檀一回頭是那個給自己指路的襤褸乞丐,他一改不久前的唯唯諾諾,他的背直直的,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叫人不寒而栗……那人歪了歪頭,打了個哈欠,語意隨意著說道:“我也跟了貴人一路,好生辛苦,貴人和我走一趟吧。”華易接過身邊的人遞過來的巾帕,麵無表情地擦拭著手指上的淋漓鮮血,他剛剛去了大牢對那個長得一臉人畜無害,卻狠毒甚過蛇蠍、殘忍勝過虎豹的小公子用了點刑在他的身上劃出了個不深不淺的口子,把手指伸進去攪了一攪。也不算沒有收獲,小公子忍著劇痛昏死過去之前,還是交代了城外林中發現的那三具女屍,是他給折磨死的。華易本來想一盆水給他潑醒,來人通傳說尚書大人來請他過去。華易無奈,老家夥上司的麵子不得不給。原是因為華易的皇帝舅舅實在是寵溺他,恐華易年輕尚輕任尚書並不服眾,不如直接給他找個一心隻想退休,無心朝事的上司,這樣名義上有了個壓製管束,但又不用拘了華易的性子,可以讓他放開手腳銳意進取,進行一番作為。皇帝舅舅就給華易挑了老家夥做上司他這位上司還有一年的官職期滿,就直接當起了甩手掌櫃,就在刑部掛個名領個俸祿,其餘大小事務、查案用刑還是華易說的算的,老家夥是一點閑事也不敢管,生怕有了禍端導致他不能告老還鄉。但老家夥骨子裏古板酸腐,自詡是尚書大人,沒事還要擺架子拿捏一下華易,華易因他歲數在那擺著呢,又是上司又是長輩,隻能忍了多回。尚書一見華易進屋來,立刻起身就去把門給關上了。再一轉身時,華易清楚的看到他額上爆出的青筋,連白花花的胡子都快要倒豎起來,他似難抑製心中的衝動,切切道:“你這小子!太不懂事,什麽人都敢抓!那京中官府有直赦權的都辦不了的案宗,就你敢接下是不是!聖上下旨了麽,你就辦!白給刑部惹一身騷!”華易輕聲說道:“右仆射家的小崽子犯了法,我憑什麽抓不得呢?”尚書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撫著胡子道:“那右仆射是什麽人物,權勢滔天,下管兵、刑、工三部,管個老夫都綽綽有餘,你個黃口小兒居然不給人家麵子!”華易耐著性子說道:“尚書大人,你且去問兵部的蘇梧、工部的邵清風誰聽過這姓張的右仆射一句話?您呀,便是太把他當回事了。”尚書又是一陣吹胡子瞪眼。“那右仆射教不好幼子,卻拿著所有能耐都哪來對付我了,又是挖我老底,又是給我找事幹,我可得好好招待下他家的小崽子。”尚書辯不過華易,一臉鬧心地又換了個角度勸慰道:“就算那右仆射家的一個不注意玩死了幾個女孩子,可那也是人家府中買下的死契奴婢,死生都是主人的。”華易聞言,麵上一凜,他冷了目光,“尚書何苦踹著明白裝糊塗,那三個女孩皆是身家清白之人!其中一個女孩還是宣節校尉李璧獨生女兒,如若不是李璧還有點官職,奈何隻是八品小官,狀告無果後以死示節,將事鬧大了,那些女孩們本就死得淒慘,死後還落得一個侮名,草草葬入亂葬崗!”“哎呀!”尚書覺得華易真是不爭氣又不上道,“我這是給你台階下!給你找個理由讓你結案,你非要我把話說得那麽清楚麽!”華易見他冥古不化,知道自己該掀他老底了。作者有話要說:文中官職化用了唐朝的官職。接下來了要有大事發生了!感謝在2020-05-23 20:52:49~2020-05-24 20:35: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長夜難明 2個;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5章 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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