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回望著他。男子的目光此時專注地看著她,像春日裏的第一股清泉般令人渾身舒爽。


    她抿嘴,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跟著搖搖頭。


    “那我們就在巷子走一走?”陸庭琰又問。


    楚嫣微微頷首。


    他們再度沿著小巷走了好一會兒,巷口外又是一條小街。雖是比平日裏的人多,但比剛剛主街要開闊不少,一樣的是兩旁都站滿了各種各樣玩意的小販。


    兩個人就那麽沿路走著,楚嫣東張西望,雖然她得到特許不像其他大戶人家的千金一樣不得出門,卻也不曾這麽明目張膽地在街上晃悠。去年這個時候,慕崇也曾想這麽帶著她遊玩吧,誰知碰上了許秀娘那件事……


    楚嫣偷偷瞄了陸庭琰一眼。要不是有許秀娘的事,也遇不上他啊!


    “晚上的燈會很好看,”陸庭琰說著,發現身邊的姑娘早已被一旁的泥人吸引去了,那句“你要是能來就好了”也便沒有說出口,想必她剛剛都沒聽到自己說的。


    “姑娘,做一個吧!”小販招呼著。


    “喜歡嗎?”陸庭琰問她。


    楚嫣點了下頭,卻指著自己搖頭。


    “所以你隻是覺得新奇?”陸庭琰猜測她的意思,喜歡這做泥人的手藝,卻不想做一個。


    楚嫣又點頭。陸庭琰確實是個聰明的人,猜都能立馬猜到她什麽心思。


    看得出她很高興,陸庭琰也便沒那麽緊張。他轉頭問小販:“做一個泥人要多久?”


    還沒等小販回答,楚嫣便拉著他走了。


    沒錯,是拉著的。陸庭琰手背傳來一絲冰涼,那是佳人的纖纖玉手。他想佯裝鎮定,下一刻那隻手卻放開了。


    楚嫣在插著各種動物形狀的小攤前停下來。她指了指其中一隻長有翅膀的飛馬,那雙動人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陸庭琰,好像認定他就是能看懂她的疑問。


    “這是吃的。”陸庭琰對她笑,逕自從攤上取下一隻遞給她:“試試,糖漿做的,很甜。”


    楚嫣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確實好甜。


    陸庭琰付了錢,回頭時正瞧見她小心翼翼試探的模樣,不由自主笑了起來。她今日的披風是玫紅色的,把裏麵的衣裳都裹緊了,這樣雖然比較像普通人家的姑娘,看上去身子卻很單薄。


    而她,也不顧什麽淑女之姿在這大街上拿了東西就吃,真是讓他越來越心喜。


    楚嫣舔了幾口,發現陸庭琰看著自己,心想他向來節儉都不捨得多買一個,便將手裏的遞了過去。


    “你吃吧!”陸庭琰寵溺地看著她。


    楚嫣聽了不跟他客氣伸回手,一邊吃著一邊跟陸庭琰往前走。


    路上陸庭琰又給她買了一串冰糖葫蘆、一隻綠草編製的螳螂、一串熱乎乎的炸肉圓子、一把彎月形的梳子,最後是一張平安符。


    楚嫣摸著那個裝著平安符的小香囊,暖意遍布全身。陸庭琰出身平凡,本身是沒多少餘錢的吧?可今日但凡她多看一眼的,都不像第一次看泥人那樣讓她有回絕的機會,立即買了下來,轉身便送給了她。


    她輕輕笑,喜兒和鵲兒說的興許是對的,他今日是特意來彌補往日的過失?


    “今天吃得可還好?”陸庭琰看她把最後一顆圓子吃進嘴裏,十分高興她胃口不錯。


    楚嫣嚼著東西點著頭。府裏不乏山珍海味,卻不及這市井小巷的小食美味。


    “還想吃什麽?”陸庭琰指著挑燒餅的老者,問她:“這個要不要嚐嚐?”


    楚嫣真的吃不下了。她這回還是拉著他小跑幾步,免得他轉身又給買了。一個下午都在問她要吃什麽,自己倒什麽也沒吃。


    她突然想問,怎的他就不餓?


    陸庭琰的手被她拉著,真想就那麽不被放開。


    楚嫣倒是沒有在意男女授受不親這件事。等離賣燒餅的遠了,便放開陸庭琰,有點氣喘,無聲地笑著,那無邪的笑容像極了春日綻放的桃花,充滿粉艷又幹淨的氣息。


    這一刻,陸庭琰有那麽一絲奢望——倘若她要能笑出聲來,該是多麽悅耳啊!


    他們居然走到原先那條主街的另一頭,回到了花簇般的人群裏。楚嫣接受他的保護,默默將身子往他那邊靠了靠。


    街道兩旁隻要有兩層的屋子樑上都掛了燈籠,花樣百態,色彩繽紛。


    楚嫣是不經意發現的,她望著五顏六色的彩燈,十分喜歡。自幼畫畫,可不知燈籠上七彩的顏色怎麽弄的,把那些動物襯得栩栩如生。


    “晚上燈會,有許多花燈沒掛出來,那是各大酒樓吸引客人的招數。”陸庭琰對她說:“晚上一起看花燈吧!”


    楚嫣很想馬上點頭應允,隨即想到姨娘的話,不由沉下臉來。若是晚歸,喜兒和鵲兒又要挨罰了。


    她不能那麽任性由著自己。


    陸庭琰注意到她的眼裏分明大放異彩,不知道為什麽卻沒有絲毫回應。他也便沒有再問,護著她往酒樓的方向走。


    喜兒鵲兒和有福不知在聊些什麽,三個人都很高興的樣子。見主子回來,連忙都起身讓座。


    “陸大人,我們用餘錢給太夫人點了個七彩雲糕!”鵲兒掀開錦盒的蓋子給他看。


    陸庭琰笑了笑,等楚嫣坐下了才回先前坐的位置。


    “喲,陸大人今兒很大方啊!”喜兒接過小姐手裏的東西讚嘆一聲。


    “喜兒,我家少爺平常難道很吝嗇嗎?”有福替少爺回過去,免不了跟她論起來:“剛剛咱不還說……”


    “好了好了,算我說錯了!陸縣令——對我們小姐一向大方!”喜兒狠狠瞪了有福一眼。還好意思說剛剛,剛剛不是約好不能跟陸庭琰“通風報信”知道小姐有那麽一丁點意思、讓他的狐狸尾巴別太早翹起來嗎?


    有福也知失言,忙閉嘴。


    “你們剛剛聊什麽了?”陸庭琰狐疑地問,他能敏銳地嗅到這三人的心思有些詭異啊!


    “沒聊什麽啊,聊你們都會去哪裏、怎麽去那麽久,猜測你敢不敢把我們小姐弄丟了,看來你不敢。”喜兒對答如流。對付陸庭琰這隻“老狐狸”,還得她來才行,有福和鵲兒都太容易露餡了。


    “是麽……”陸庭琰才不信,打算回去再好好審有福。繼而話鋒一轉,問道:“喜兒,你們府裏晚上可有什麽事?”


    為什麽這麽問?喜兒與鵲兒對視一眼,茫然回道:“沒有啊!”


    陸庭琰聞言有些困惑,既然如此楚嫣為何這副期待卻又極力壓製的情緒呢?他又轉過看看,楚嫣碰到他的目光,連忙低了頭。


    她確實很想留下來看燈會,陸庭琰似乎猜到了,也在試探喜兒,可是……


    “陸縣令,你是想請我們小姐用晚膳麽?”喜兒捂著嘴笑著指有福:“可是您的銀子中午便花光了。”


    楚嫣輕笑。也就陸庭琰心寬不跟喜兒計較,否則文人最不屑提錢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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