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不喜歡男人, 之所以會和他在一起, 是因為他們兩人的命運需要馱烏雷去改變。“這是最後一劑了,隻要給陸濤喝了,他就會發病。”阿青翻身下床, 將一個麻布袋小心遞給馱烏雷。二十歲的阿青五官已經長開,但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身體一直偏瘦削。這些年陸家和西莫支海的合作順風順水,他這個質子的日子也比之前好過了不少,已經不至於餓肚子了。“阿馱,這是最後一次了!”阿青的眼眸炯炯,亮得驚人。“草巫說過,隻要三年必然發病,到時候無藥可醫治,也沒人能發現是被做了手腳。”“等陸濤倒了,我就可以回到南郡,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阿青的話,馱烏雷原本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草巫是遊蕩在草原各處的野巫師,沒有固定的部族供奉,許多都是靠著騙人才混口飯吃。阿青是中原人,不了解草原的風俗,別騙了也很正常。隻是陸濤是欺侮他的源頭,能讓對方吃些苦頭,馱烏雷就算是挨打挨揍都覺得值得。反正他是個質子,陸家再怎麽折磨也不可能讓他死掉,不過就是些皮肉痛,沒什麽的。事實證明,老天爺還是眷顧著他們的。阿青也不知從哪裏找來的野草巫,給的藥粉銀針竟然探查不出問題。事情便如阿青之前期待的那樣,陸濤病倒了,而且病況十分險惡,很快便形銷骨立,孱弱不堪。陸家主便隻有陸濤一個嫡子,餘下的孩子雖然康健,但卻都是庶出,登不得台麵上來。阿青也便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慫恿馱烏雷對陸濤下手,打得便是取而代之的主意。於是這一年的通匯之約,有人成功易位,得償所願,有人黯然跌入穀地,再難翻身。但之後的事情,也不像阿青想象中的那樣順利。十幾年的差距不可能輕易彌補,他能做的不過是盡全力模仿“陸濤”,不讓嫡支以外的人看出端倪。好在他從小活得艱難,對於權力和地位有著非同尋常的執著。這種執著成為阿青成長的源動力,他的大腦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磨盤,時刻都在消化從外界獲得的訊息,漸漸也穩住了陣腳。兩年後,陸家的老家主意外病亡。之後便是草原內亂,東胡反抗西胡的入侵,老罕王在這場戰爭中受了重傷,熬了幾個月便見了天神。自此之後,西胡部族陷入了長久的動蕩之中,通匯之約自然也沒了下文。而在南郡岐江城,“陸濤”成為了陸家新的家主。隻是家主這位置並不好坐。陸濤年少德薄,心高氣傲,之前看在家主的麵子上眾人還會忍讓一二,現在他爹沒了,一個小毛孩子想挑大梁,不服氣的分支長輩比比皆是,都想出來指點江山。陸濤需要姻親,需要強有力的支援。於是,他盯上了崔家。陸崔兩家代代聯姻,但卻不一定都是嫡係本宗。崔氏是陸家的附庸,若是家主本身夠強悍,其實也未必一定要娶崔氏女做嫡妻。但陸濤需要。他選中了崔家這一代的嫡女崔映雪。崔映雪的父親是崔家主,親兄長是崔家下一代繼承人,娶了她就等於娶到了崔家的支持,可以堵住分宗叔伯的嘴巴。“我若是娶妻,定然不會讓雞子都下在一個籃子裏。”沒有旁人的時候,陸濤也會說些草原上學到的俚語。“多生幾個才不會雞飛蛋打,一個沒了,還有其他的可以頂上。”說到這裏,已經開始蓄須的青年轉過頭,盯著馱烏雷看了半響,忽地問道。“阿馱也到年紀了,應當說一門親事,等我將人娶進門,便命她給你張羅。”時隔多年,馱烏雷已經記不得自己當初是怎麽回答的了。他唯一的有印象的,便是當天晚上,阿青送了幾個少年倒他院中,用意簡直不要更明顯。心裏是有些失落的。馱烏雷還記得那些個在通匯的雨夜。通匯那時候是雨季,雨經常要下好幾天,天氣又濕又冷。他和阿青住的地方並不好,他們經常在夜晚擠在一起,用彼此的體溫取暖,也感受著一年才有一次的溫存。馱烏雷再也等不到那個與他共度雨夜的青年了,不過他的境遇也因此改變。陸濤接管陸家,陸家上下都知道郎君十分看重陸備,將家族的船隊交了一些與他經營。馱烏雷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他抓住了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在南江口沒日沒夜的操練,一點點鯨吞蠶食,終於在陸時己出生的那一年,徹底掌握了陸氏船隊的權力。隻是命運玩笑般地回到了起點,依舊是雙子,由雙子之爭的勝利者做出選擇。“你說我們讓那小子回陸家,他會不會願意?”陸濤的問題將馱烏雷從回憶中拉出,他怔楞了一下,搖了搖頭。“現在?不可能。”“也對。”陸濤竟然不生氣,他點了點頭,一臉讚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