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江與蜿蜒的南江沒得比,不但水深和水量不算多,江水的上遊水淺灘多,大船不易前行。怪船要真是沿著青牛江主幹走,那後麵的陸家船隊還真就不好追,畢竟他們的樓船是要吃水量的,水道淺了容易擱淺。現在可倒好,怪船拐上了歧路,進了青牛江唯一一條支流羊叉子河。羊叉子河是從北麵的黑風山中流出來的小河溝,走不了多遠船就得擱淺,黑風山又高又陡峭,根本就是個死胡同。刺客再藝高人膽大,終究也不是神仙。黑風山的崖壁,那真是山連山,嶺連嶺,在清牛河這一段隻有一條通路入山。等到那群刺客發現自己慌不擇路,走的是條根本上不去的死路,便隻能等著被甕中捉鱉、束手就擒!有了陸時文的命令,大船上的人很快就行動了起來。樓船都配了訓練有素的護衛,便是槳手也都是身強力壯的漢子,下了船提上刀,便是一支強悍的部曲。大船在羊叉河的淺灘上靠岸,陸時文當先一步下船,身後跟著無數船手,如被釋放的籠中獸一樣,氣勢洶洶地準備追擊獵物。那怪船比樓船小了許多,可以沿著羊叉河前行得更遠些。不過也就是一兩裏地的距離,很快,衝在最前麵的護衛已經看到了扔在岸灘上的怪船,招呼著同伴過來集結。“都小心些,說不定船上有埋伏!”被嚴密護衛的陸時文冷聲提示道。他這次帶的人不少,幾乎把岸邊的家族護衛和部曲都收攏到自己的船上。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練家子,很快有人包圍了怪船,觀察了一陣,確定沒有問題之後,這才請陸時文上船檢查。“文郎君,那些歹人已經走了。”對此結果,陸時文半點都不驚奇。他分了一部分護衛留下保護自己的安全,餘下人繼續沿著河岸追擊。左右羊叉河也沒有多長,再往裏走一陣多半就要短兵相接了。陸時文對打仗沒興趣,他走上怪船,在船頭船尾間轉了兩個來回。這船的外表看起來和普通的木質貨船並無區別,然而原本安裝桅杆的地方卻是空空一片,船中間的地方有個鐵製的奇怪物件,足足有一人高,隱約有熱氣散出。咕嘟嘟——咕嚕嚕——咕嚕嚕——陸時文好奇,伸手摸了一下,然後猛地縮手。竟然是滾燙的!這到底是個什麽?!其中一個親隨提著燈籠過來。“郎君,這好像是口鍋。”他指了指一旁的一處角落。“屬下在那邊發現了煤料,聽說邊城和胡人沒有木炭,經常用煤料燒火。”陸時文微微眯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果然是黑色的煤塊。南郡不產煤,但是身為航運世家的子弟,他也見到過這些黑色的石料,隻是這石料燒起來有黑煙,不如金絲炭來得風雅。為什麽在船上架鍋?這船有舵盤卻沒有帆,是怎麽走在水中的?很快,又有人有了新的發現。“郎君,那些歹人走不了多遠,這鍋裏好像還在燒水呢!”一個親隨繞著巨大的鐵鍋轉了兩圈,指了指下方的填料口。“郎君請看,這裏麵的爐火燒得正旺,應該是走之前才填進去的,歹人應是沒想到羊叉河的灘塗這樣淺,船根本走不了。”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鍋裏的水好像已經開了許久,因為煤塊燃燒的緣故,火焰一直沒有停歇。陸時文被這咕嚕嚕的水聲吵得心煩,偏那下料口又被堵住,隻能任由這鍋不停地沸騰。“郎君,我們找到了火炮!”其中一個常隨喜滋滋的來匯報。“那群歹人跑的匆忙,連炮都來不及拆走沉河,竟然給我們剩了下來!”“隻可惜,他們把炮彈打光了,隻剩一個空炮筒……”聽他這樣說,陸時文的眼睛就是一亮。火炮竟然保留了下來,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一早就聽過邊軍火炮的威力,堂伯父也相反設法搜尋巧手匠人仿製,但始終不得要領。現在天上竟然送了一艘火炮船下來,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麽?“傳令下去,沒我許可任何人不得再靠近這船,尤其是後麵過來支援的,統統不許靠近。”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把船的事安置妥當,陸時文的心中驀地輕鬆了許多。此次一番辛苦也不算白白浪費,有船有刺客,回去便是大功一件,可徹底洗脫之前的汙名。他站在那鐵物件邊,聽著那咕嘟嘟的水聲,竟然也不覺得心煩。這玩意就是一個加了蓋子的鍋而已,鍋蓋也不知道做了什麽手腳,完全無法挪動分毫,偏偏鍋體的溫度還極熱,上麵一個奇怪的鐵棍一直在不停朝著右側傾斜,已然是歪到了盡頭。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鍋中的水聲好像更加急促了,在寂靜的山林中,越發的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