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義欒的屍體被塞入一隻大木箱,鎖在一間廢棄的院子,院外有人看守,誰都不能靠近。此事知情的內侍不能吐露半句風聲,違者直接砍頭誅九族,格殺勿論。安頓屍體的同時,正明帝又找來禁衛統領,暗中封鎖宮室,全力查辦薛義欒的死因。行宮的規模不算大,再加上禁軍統領是跟隨西河王多年的得力屬下,行動力是一等一的迅速。可即便這樣,到底還是慢了一步。就在案發當晚,有人在西便門附近的一口水井中發現了一具屍體,身上還穿著內侍的衣服,正是今日當值的小太監。這人從下午便沒人看到,等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泡得腫脹,顯然已經死了一段時間。正明帝大驚,越發覺得身邊的內侍宮女都有嫌疑。屍體死的時間絕對不止半天,那今日上午給薛義欒送毒的到底是誰?那人是不是還在宮中?!於是,宮中掀起了一場無聲的風暴。從隻局限於禦膳房、禦書房、承禦殿的小規模搜查擴張到整座禁宮,每天都有人哭著喊著被拖下去,天牢裏淒厲的哀嚎就沒有一時一刻停止過。沒過兩日,禁軍統領便挖出了十幾個有問題的內侍和二十多個來曆不明的宮女。他們中有人供認是受了前皇後的指使,專門留下監視新君的一舉一動的。真的假的未知,反正最後呈給正明帝的供詞便是這樣寫的,看得他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薛儀微!薛儀微!她憑什麽?!她哪來的膽子!”他一把將桌上的供詞掃落,馬上詔令距離閶州最近的陽淄將軍解澤,立刻領兵前往閶州城,務必搶在恒壽動手之前,將龍泉劍坊和閶州鐵礦控製住。解澤收到聖旨後不敢耽擱,馬上點齊五千兵馬,星夜兼程,朝著閶州城進發。不是謝澤懈怠,而是陽淄守軍一共就八千人,還要留下一部分看護老家,能拉出去的滿打滿算都帶上了。隻是人一多,速度難免就慢了下來。從陽淄到閶州一路都是山地,最險要的地方是過虎吼峽,這裏道路崎嶇,兩側都是高聳立陡的懸崖峭壁,最窄的地方僅能容下一輛馬車通過。虎吼峽常年刮風,風大的時候如猛虎咆哮,不但聽得人心驚膽戰,還會吹落滾石,被砸死砸傷的不在少數。解澤為人謹慎,眼看前方到達虎吼峽的關口,他立刻停住隊伍,派出斥候前往查探。這一查還真發現了情況。就在虎吼峽兩側的峭壁上,大約兩百左右的胡人聚集此處,還明晃晃擺放著雷石滾木,正等著解澤領兵已進入虎吼峽。兩百對五千,原本陽淄將軍是不怕的。可偏偏對方以上對下,占盡了地利之便,他的弓箭不可能盯著虎吼峽的勁風射上崖頂,對方的石塊木頭卻可以直接當頭砸下,陽淄兵幾乎避無可避。虎吼峽,過是過不去了!一瞬間,謝澤忽然明白了對方的用意。未必真要動手,紫隻要擺出這個架勢來,他就不敢再往前進。這胡騎出現得蹊蹺,原本虎吼峽要塞關口由閶州守衛,薛義欒在京城做官,閶州坐鎮的也是他的心腹,按說不可能有胡人出現的!且這樣的策略計謀,頭腦簡單的胡人是不會用的,他們一般都是猛衝猛打,以力製力,哪舍得動用這樣的腦筋!聽聞恒壽薛琰和其三子死於銀州城外,身上插滿了胡人的羽箭,之後那夥胡人便不知所蹤,難不成就是這群人?!但若是不過峽,對陛下那裏又交代不過去。陛下對閶州礦和劍坊十分看重,若是連試都不試一下,回去說不定正撞在氣頭上,要被問罪下獄的。咬了咬牙,解澤命令前隊朝虎吼峽進發。陽淄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人就在崖上虎視眈眈,滾木石塊都準備好了,主將緣何還讓他們去送死?!“就那麽幾根木頭你們怕什麽,有腿不知道跑開麽!快些跑,他們的石頭木頭有限,砸下來就沒有了!”解澤冷聲道。“虎吼峽風這樣大,咱們的箭射不上去,他們也射不下來,都給風吹跑了,沒有重物就不足為據,那些胡人總不能自己跳下來吧?!”“衝!都給我衝!衝過虎口的都有獎賞!堂堂兒郎,想發達就要搏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解澤掛出了豐厚的賞金,很快就有悍勇士卒朝著風口飛奔。滾木落石如約而至,可就像解澤說的那樣,不可能砸到每一個人,有身形靈巧的還是能躲避過去。但大部分人都沒那麽幸運,胡人的投擲的石塊木頭十分密集,沾上半點就是骨斷筋折,血流滿地,若是被砸了個正著,更是直接就丟了性命。總的來說,前隊損失慘重,一半的兵丁都死在當場,僥幸活下來的也都身上帶傷,一多半失去了戰力。但這些,解澤並不在意。眼看著崖上的重物扔的差不多,他唇角上翹,命令中隊和後隊集體開拔,朝著虎吼峽進發。他的計策就是用前隊吸引敵方攻擊,消耗掉胡人的物資儲備,以小部分犧牲換取大部安全,這點損耗還是值得的。若是胡人按兵不動放前隊通過,那他便再派一小波兵卒試探。反正隻要他不自亂陣腳,造成兵卒互相踩踏,胡人也隻能傷到一小部分,端看他們如何決斷。他就不信了,那些頭腦簡單的蠻騎,還能鬥得過他這個博覽兵書的士族郎君!?怎麽可能!於是,解澤帶領餘下大軍,淡定自若地踏進了虎吼峽。他坐在馬上,舉目四望,看到那些胡人都在朝他的方向觀望,手中卻沒有拿出弓箭攻擊。招數使完了吧?黔驢技窮了吧剛才那股子神氣勁兒哪去了?這群蠢笨的蠻夷,今天解將軍就教你們一個乖……他正想著,卻見其中一個頭戴狼尾帽的胡人舉起了一隻手臂。而後,盤踞在懸崖兩邊的胡人也都從地上拿起了什麽。是石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