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蘇拿起牙籤,往嘴巴裏放了一塊蘋果,緩慢地咀嚼著,一個指甲蓋那麽大的蘋果他嚼了足足一分鍾,最後嚼成蘋果汁了才咽下去。


    田小麥坐在一旁計算著,“這種吃法,這一小碗蘋果估計要吃上一天吧,最後蘋果該氧化了……”


    夏明蘇歪歪頭,看向田小麥:“小麥,你到底為什麽要過去救我爹?”


    “這個問題真的那麽重要嗎?”田小麥並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多麽不同尋常,或者有多麽勇敢。


    夏明蘇非常認真地說:“很重要。”


    他設想了一個場景,如果當時落在河中的人是田小麥的娘,他會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思來想去,夏明蘇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不會去救的,如果要問原因的話,他可能會說,他很惜命。


    他不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苗翠英的命,因為覺得不值當,所以他不願意為此承擔什麽風險。


    當然,如果落難的人是田小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能理解田小麥為什麽救自己,但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她為什麽要救自己的父親?


    田小麥蹲在夏明蘇的身邊,輕聲說道:“這有什麽為什麽不為什麽的,他是你爹,是生下你的人,是跟我一樣在乎你愛你的人。如果當時是你的話,你肯定也會想盡辦法去救你爹的,不是嗎?”


    是嗎?不是嗎?夏明蘇不知道。


    也許,隻有真正麵對這樣的難題時,他才會知道自己的答案。


    “別想了,事情都過去了,好好養傷,等養好了,咱們也該回去了。”田小麥歸心似箭,這裏雖然很好玩,還有人伺候吃喝,過得很舒坦,但是心裏總是有點不踏實。


    夏明蘇依舊按照剛才的節奏吃著蘋果,一小塊接著一小塊,不緊不慢,不急不躁,邊吃邊琢磨著心事。


    夏大海沒受什麽傷,就是在冰水裏邊泡的時間有點長,凍感冒了,發了高燒,不過臥床幾天也就緩過勁兒了。


    這次死裏逃生,田小麥是他的救命恩人,感激之餘,夏大海最欣慰的是,兒子找到了一個真正的好姑娘。


    相處了這麽些日子,雖說不長,滿打滿算有個十天,但對人還是能有個初步的印象和了解,夏大海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眼光非常犀利獨到,看人很準,一般不會走眼。


    這個田小麥,他兒子瞧上的愛上的姑娘,真是不賴,橫豎找不到什麽大毛病。


    非要雞蛋裏挑骨頭,說出個美中不足的那麽一小點,就是原生家庭了。


    在夏家麵前,普通人家是夠不上的,門不當戶不對,王喜弟不同意這門婚事,介意的也是這一點。


    一天日落時分,田小麥獨自一人坐在門檻上看附近的小孩兒遊戲打鬧。


    警察捉強盜、跳皮筋、你拍一我拍一、打沙包、彈弓……幾十年來,小孩子們玩的始終是這些。


    “柳樹柳,槐樹槐,柳樹底下搭戲台……”


    “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門前唱大戲。”


    熟悉的歌謠讓田小麥濕了眼眶,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感受,突然之間,就是某個瞬間,覺得這世間的萬物都變得虛幻了起來,一切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真真假假,猶如一場夢幻。


    “太陽落了,小心著涼,回屋裏喝點茶暖暖身子吧。”夏大海的聲音從田小麥的身後傳來。


    田小麥裹著衣服站起身,對夏大海燦燦地笑了一下,“大海叔,您好點了嗎?”


    “嗯,退燒了,就是身子骨還有點虛,歲數大了,恢復的慢,不過沒什麽大礙,養幾天也就好了。”夏大海鬢角的白髮愈發多了,歲月不饒人吶。


    “大海叔,你給我講講以前的故事吧。”


    “以前的故事啊,太長了,幾天幾夜都未必說得完嘍……”


    “那就說上幾天幾夜吧?我樂意聽。”


    “好啊,你樂意聽,我就嘮叨嘮叨,咱們一邊喝茶一邊講故事。”


    第231章 是男人都不太能接受


    夏大海的故事剛剛好講了三天三夜,夏明蘇後來也跟過來聽,沒想到他身為夏家的人,卻對這個大家庭所知甚少。


    他對父親的印象是模糊的,了解是片麵的,愛是深沉卻又沒有概念的。


    幾年才見得到一次麵,每次相聚的時間少之又少,對話不過三兩句,又能有多少感情的交流呢!


    可這一次來揚州,夏明蘇還是發現父親老了很多,精神麵貌大不如從前了。


    作為兒子,夏明蘇看在眼裏,痛在心頭,隻是他並未表現出來而已。


    走向衰老,是每個人都必經的人生之路,沒有人能成為例外,包括夏大海,也包括他夏明蘇。


    “故事就講到這裏吧。”夏大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笑道:“如果哪一天我西去了,我的故事還有人知道,我很安心。不是什麽好聽的故事,委屈你們了。”


    “爹……”夏明蘇喚了一聲,便哽住了。


    田小麥偷偷地握了握夏明蘇的手,用視線給予他精神的力量。


    “爹,你回去跟我們一塊兒住吧。”夏明蘇提議道。


    夏大海笑問:“你們,誰們?你和小麥,還是你和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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