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很少有人會在別人的宴會上鬧事,可是偏偏禰衡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漢末的大噴子有很多,可別人多是帶有目的的政治行為,唯有禰衡卻是特立獨行,為了詮釋他自以為是的高貴人格,對著所有人都是極限輸出。


    可是禰衡的指指點點並沒有站到道德的製高點上,所以隻剩下一堆醜態百出的形象,令人厭惡至極。


    黃元自認為是個肚量極大的人,雖然做不到唾麵自幹,但別人罵他,他也能一笑而過。


    可是今日禰衡當著他的麵,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的祖父,黃元便難以忍受了。怒火中燒的黃元立時從腰間拔出佩劍,指著禰衡,厲聲斥道:“狗賊,安敢辱我?真以為吾劍不利。”


    麵對利劍,禰衡倒是毫不畏懼。


    “沒想到老賊已死,尚有小賊。”


    黃元聽了,更是惱怒,就要向其砍去,被一旁的趙戩拉住。


    “黃郎,禰正平口不擇言,還請恕罪。”


    “趙公,非我無禮,實在是此賊出言不遜,辱我太甚。”


    “黃郎,今日乃是蔡太守府宴,不可妄動刀兵。禰正平出言無狀,我定然勸阻,還請黃郎看在我的麵上,饒他這一次。”


    換了旁人,黃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趙戩這個黃氏恩人開口,黃元無論如何都得給他這個麵子。


    可黃元到底惱怒,收回佩劍,一甩衣袖,轉頭向院內而去。


    趙戩連忙勸說禰衡道:“正平,對孫罵祖,實為無禮。”


    禰衡卻是猶不罷休,嗤笑道:“趙公,這荊州蠻子不過是個樣子貨,看似氣勢洶洶,不過是色厲內荏。”


    趙戩見禰衡不以為然的模樣,也是無奈。


    蔡琰也是惱怒禰衡竟然稱呼黃元為“荊州蠻子”,可他到底不好發作,隻得不悅地說道:“黃郎仁孝剛烈,益州趙韙害死其父,他隻身進入趙韙之父的壽宴上,當著所有人的麵殺了趙韙之父趙宣和其長子趙瓌,所以禰處士還是口中留德吧。”


    禰衡沒想到蔡琰竟然如此對他說話,正要發作,蔡琰已然躲開。


    禰衡隻得罵道:“真是一群荊州蠻子,不知禮數。”


    “正平!”


    趙戩也有些惱了,厲聲說道:“這是在荊州,不要張口‘荊州蠻子’,閉口‘荊州蠻子’。


    你剛來時,劉使君將你當成上賓,事事問詢於你,可是現在呢,已然疏遠你了。這些人都是荊州豪強,連劉表都讓他們幾分,你何苦得罪他們?”


    禰衡笑道:“君子坦蕩蕩,一群行將就木的枯骨,何必在意。”


    趙戩是徹底無語,這人真是不可救藥了。


    而黃元這邊,怒氣衝衝的到了院中。蔡瑁見了便問道:“元子,我見你麵色不虞,可是有事?”


    黃元搖搖頭,並未回答,而是尋了一處位置坐下。他也明白,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可心中到底是不忿。


    黃元坐下後,一旁的劉琦見狀便湊了過來。


    劉琦是代表劉表,不請自來的,蔡瑁並未邀他。當然他既然來了,也沒人敢攆他走。他今日前來,並非是給蔡瑁捧場,而是為了黃元。


    劉琦雖然是劉表的長子,可在蔡瑁等人的圍攻下,始終無法進入荊州上層圈子。而且他這個繼承人的位置並不穩,畢竟益州劉瑁的例子擺在眼前,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年歲漸長的他便一直想培植自己的勢力,隻是苦無機會。


    黃元的出現,讓他尋得契機。


    黃元有聲望有兵,但缺乏州府力量的支持,劉琦作為荊州長公子,卻缺乏軍隊和地方勢力的支持,在劉琦看來,雙方互補,拉攏黃元乃是最好的選擇。


    黃元無心摻和荊州的儲位鬥爭,也不想跟劉琦扯上關係。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劉琦上趕著釋放善意,黃元也不好明顯拒絕,與其結怨。


    雙方於是便隨意的攀談起來。


    不過黃元也不傻,劉琦這個時候主動和黃元交流,有種故意給在場之人看的心思,瓜田李下,黃元自不能真讓人覺得他跟劉琦有關係,於是他順手將蒯良之子蒯鈞和表兄龐山民給拉了過來。


    幾個荊州最上層的年輕人聊天,就不會讓人誤會了。在場眾人總不會瘋狂地認為黃元和蒯家、龐家一起投靠了劉琦。


    幾個年輕人,聊得倒是隨意,就在這時,忽然一陣哭聲傳來,眾人望去,竟然是禰衡在嚎啕大哭。


    這時蒯鈞對黃元說道:“這是許都來的禰衡,一個眼高過頂的浪蕩之士,此人勃虐無禮,屢屢出言不遜,眾人剛才見其未到,於是便商議等他到時,俱不起身,更不搭理他,沒想到此人竟然撒潑打滾起來。”


    禰衡在堂上大哭,身為主家的蔡瑁自不能不管,便讓堂弟蔡瓚上前詢問原因。


    禰衡當即擦去眼淚。


    “坐者為塚,臥者為屍。我今日行於屍塚之間,如何能不悲傷?”


    眾人聽了,皆是惱怒,也就是礙於此為蔡瑁府宴,不好發作。


    黃元也坐在位置上,如看不見一般。這人就是一堆臭狗屎,你打他一頓,無異於一腳踩到狗屎上,隻會讓自己惡心。


    劉琦看出了黃元對禰衡的厭惡,便笑道:“此等狂悖之徒,著實可惡。之前他來荊州之時,我等以為他是中原高士,甚為禮敬。可此人卻屢屢詆毀我荊州,若非州中容人,隻怕此人早就是無頭狂鬼了。”


    黃元恥笑道:“此人或許有些才能,可欲做事,先做人,連人格都沒有,與禽獸無異。”


    其他眾人,亦紛紛罵起禰衡,倒是有種同仇敵愾的感覺,可知此人到底有多惹人厭惡。


    雖然有這場波折,但到底沒有影響到宴會的順利進行。


    眾人各自坐下,蔡瑁走到堂前,端起酒杯,說起了開場詞。


    因為是要將黃元介紹給眾人,蔡瑁自然提起江夏黃氏的美譽。黃琬雖身死,可是他做了荊州世家領袖這麽多年,多有舊情,眾人亦紛紛追思其人。


    正在這莊嚴肅穆之時,突然有人歎道:“天地雖闊,荊州上下,卻無一人,也隻得追思一老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末浮沉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鳴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鳴奇並收藏漢末浮沉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