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鳳寧才頭疼。


    而他初時搶下這件事來做的原因,當然從來就不止是“打發時間”。


    “王子陪著五殿下,老格桑去看看四殿下。姐姐來了,不能怠慢的。”坐在他床沿上的格桑見他一直不開口,忍不住嘆了口氣,起身離去。


    是啊。


    現在叫他犯難的,就是這個“姐姐”。


    多西琿從來就不贊同李鳳寧的綿軟。


    所為養虎為患,縱容李鯤那麽個野心勃勃的傢夥活著,還不如漏個機會給她再鬧騰一回的好,隻要把事情鬧大了,到時候誰想別想遮下去。


    但在這個計劃裏,多西琿和他兩個女兒或許因為需要內應而挪後處置,但是李璋肯定是李鯤最先要殺的人。


    而如果真想把李鯤的老底徹底揭露出來,多西琿並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李鳳寧。但是這麽一來,那個剛剛還被他攬在懷裏的孩子……


    帳子的門簾被人掀開,就在多西琿以為是格桑去而復返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暖香飄了過來。也於是在床榻邊沿一沉的時候,多西琿甚至還沒有睜開眼睛就雙手伸過去。


    而那人,從來不會推拒他的擁抱。


    但是,那雙隱隱帶著些惱怒的眼睛……


    “怎麽了?”他環抱著她的脖子問。


    “妹妹沒養熟,跑了。”她仿佛玩笑一般的話語裏,泄露出絲絲的惱意。


    “你把她哥哥拉上床,她立刻就跟你好了。”多西琿隻一挑眉,“信不信?”


    “我不喜歡那麽矯情的。”李鳳寧眉頭一壓,表情裏十分嫌棄。


    “陛下喜歡直接的,”多西琿唇角一勾,“我知道。”說著,他手上一用力,翻身壓過去。


    “你小心點。”


    他胎囊破早了,血流得有點多,傷口恢復得也慢,所以如今還裹著腹帶,每天都要上藥的。李鳳寧之前小心翼翼地沒壓到他,這會見他動作粗魯,忙不迭地環住他,然後自己就被多西琿壓到了身下。


    “原來我是想把蕭明樓捧上兵部,空出個工部正好給聿姐。”她的聲音裏蕩漾著一種再熟悉不過的,“現在看來人還是得重新再找。”


    “兵部……”他有些口齒不清,“晾一晾不好?你急什麽。”


    “誰叫你又生個女兒?”


    卻不想,被他調弄著的人嘆了口氣,居然說了句叫他一時聽不明白的話。多西琿放開她的耳朵,抬起頭來看她。


    那雙與他女兒一模一樣的眼睛裏,透著一股勢在必得的堅定。


    “你是說……”多西琿因為不敢置信,下意識壓低了聲音,“糙原?”


    然後,便是一股純然的喜悅侵襲上來。


    “在我活著的時候,也不知道能做多少,先……”


    多西琿此刻哪裏還想聽她說話,頭一低就將唇壓到了她的唇上,撬開她的齒關,然後直奔主題。


    她隻是收緊了抱著他的手,熱烈回應。


    直到,不得不分開。


    “小五都生出來了,”她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子更加濃烈的慵懶,“小四的名字,就用玨字如何?”


    玨者,二玉合一也。


    “好……”


    笑意推著他的唇角,怎麽都放不下來。


    二玉合一呢。


    怎麽會不好?


    第372章 郡君猜機密


    一切……


    都是為了孩子,為了妹妹。


    安郡王君坐在妝鏡前,呆呆地看著暗沉鏡子裏那個麵容晦澀的男人。


    “奴服侍郡君梳頭。”或許是因為實在太過習慣這嗓音,以致於在梳齒碰著頭髮的時候,他才微微回了下神,雖然隨後他又放縱自己陷進一片迷茫裏。


    他……


    其實在睿成皇帝的四女……不,是五女的夫君裏,他才是最頂尖的那個。


    大約也隻有誠郡王君盧氏的家世才能與他比肩,可雖然家主是位居禮部尚書的盧誌文,論清貴是足夠,在經營之上卻差了不知芮家多少。當年的他嫁入安郡王府時帶的嫁妝,大約……


    也隻有如今宮中的範貴君可以一比。


    貼身小廝服侍他十幾年,早就熟知他的喜好,因此即使他呆呆出著神,也麻利地梳好他的髮髻,然後又選了他常用的釵佩給他一一戴好。


    而且,他還身負著與其他幾個男人不同的使命。


    他母親臨終以前曾經對他說過。


    妹妹能不能讓芮家回復鼎盛還十分難說,但是能挽救芮家於覆滅之境的卻隻有他。


    也於是雖然他並不艷羨鳳後的風光,卻仍在察覺到妻主的不臣之心後利用他身份的便利,為李鯤的“大業”做了不少事。


    “郡君可是昨夜沒有歇好?氣色瞧著有些弱,不如略用些脂粉遮一遮?”


    芮氏轉眸,看了眼捧著脂粉盒的小廝,還有一角印著“內造”兩個小字的盒蓋。


    “內造”……


    那兩個不仔細看就會忽略過去的小字,突然蟄痛了他的眼。


    娘家親戚都在平州,所以他與幾個連襟都處得不錯,特別是當年的太女正君,真有幾分拿他當弟弟看的意思,平時不僅多有照拂,禦賜的物件更是不會少。可他卻在明明知道李鯤的目的時仍然助她潛進皇宮。當年如果李鯤成功了,那連氏隻怕也活不到現在……


    芮氏習慣性地深呼吸一口,搶在心底的酸澀和悲傷瀰漫開來之前壓抑下去。


    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孩子,為了他的妹妹。


    所以……


    閉上眼睛,深呼吸。


    即使對不起姐夫,他仍然不能後悔。


    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郡君?”


    芮氏睜開眼睛,厭煩地一揮手,“不用了。”雖然好歹是把那股叫他惶然的後悔壓了下去,情緒卻始終無法提得起來,“誰會在意?”


    整間屋子都靜默了一瞬,空氣也陡然沉重起來。


    正在這時,有人過來稟報:“郡君,殿下在前頭書房,請您過去。”


    芮氏習慣性地一皺眉,隨機應了聲“知道了”,然後他甚至都沒再朝鏡子裏看一眼,便起身站了起來,點了幾個名字便出發朝前院的書房而去。


    如今才是初秋,還沒到萬木蕭瑟的時候,芮氏所居的又是郡君府的正院,他又從來不是惜財的人,因此把個院子收拾得精緻華麗。


    相比之下……


    在遊廊上穿行的時候,芮氏不自覺地想起宮中那位“客人”。


    他的妻主雖然看中那位的身份地位,想慫恿他成為宮中內應,因此讓他頻繁進宮,企圖先養些情分出來,再“圖謀大事”。或許是因為好有大半年他都在想著怎麽跟多西琿套近乎,因此在自己家裏時,也會時不時想起他來。


    而隻是想起他,又令芮氏一陣悵然。


    他雖沒住過帳子,到底因為多西琿的關係在上頭很下了一番苦功,何況又頻頻入宮朝他那兒去,因此對那帳子隻得個形似,並非全部按照糙原的方式來做是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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