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西琿,你以為你在幹什麽?”


    她果然已經不再生氣了。


    多西琿不由自主地咧開嘴,然後把鼻子貼到她鬆開的領口裏,嗅嗅聞聞。


    東國人都愛濃厚的薰香,但她身上卻總是有一股仿佛冬天陽光一樣溫暖的味道。


    “多西琿!”李鳳寧雙手放在他肩上,把他朝外推。


    “你都不生我的氣了。”多西琿極其不滿她推開他的動作,抬眼看她的時候皺著眉頭。


    而李鳳寧卻在結結實實地一愣之後,表情突然淡了下去。


    她靜靜地看著他,直看到他心都慌了。


    他從來都能明白她在想什麽,他知道她會縱容著他,他甚至能預判在某些情形下她大概會做些什麽。否則他不會當著所有人的麵對她唱情歌,他也不會在逃出王帳之後,腦海裏隻剩下逃到她身邊去的想法。


    但是這一刻,他從來都清晰無比的感覺變淡了。


    就好像,李鳳寧不再是那個李鳳寧,僅僅用這一瞬的時間,她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


    “鳳寧……”多西琿也沒打算在她麵前掩飾自己,所以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地不安。


    “馹落如果戰敗,伊拉色布如果死了,你會想要帶著阿約夏回馹落,幫她登上大汗之位。”李鳳寧平靜無波地陳述著,用的甚至不是問句,“你隻會毫不猶豫地再次拋棄我。”


    事實上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處在這個情景裏,都會迫不及待地開始辯解。他或許能,又或許不能掩飾自己的情緒,但是內心最強烈的情緒卻隻能是惶恐。


    但是多西琿不。


    他在微微一怔之後,突然克製不住地彎起唇。他放縱自己內心的甜蜜流瀉出來,一時間表情都嫵媚起來。


    李鳳寧隻用了一句話,就證明了她對他的了解,不比他對她的少。任何一個旁人聽了都隻能心情沉重的句子,他卻覺得好像得到了這一生最棒的稱讚。


    “不會的。”在這個人麵前,隱瞞和遮掩毫無意義,所以他把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會製造你背叛赤月的證據,讓你隻能跟我回馹落。”


    李鳳寧有點訝然,然後嘴唇微微一抿,顯然是對聽到有人企圖陷害她的話不怎麽高興。


    “你的那些男人,與我用不著互相喜歡。”多西琿想了想,“隻要他們別想搶走屬於我的東西,我保證不會去動他們。”


    李鳳寧看著他,目光複雜,“多西琿……”


    “鳳寧,”多西琿隻說,“原諒我好嗎?”


    第220章 禦駕親征去


    就算馹落的使臣年年來朝,每個安陽人都見過高額深目的馹落人,但戰爭依舊是一件離每個人都十分遙遠的事。即便是那些在與馹落相關衙門裏幹活的稗臣小吏,馹落更多地是作為文字,而不是任何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出現。


    這種無法給人真切感受的遙遠,在三月初一被一個男人打破。


    馹落王子多西琿渾身縞素,在大殿上哭陳訴奏,道其姐伊拉色布狼子野心,先在馹落王帳親手扼死先馹落汗孛臘,後又謀害繼位的葛魯米。他為求生路,帶幼妹阿約夏遠逃赤月。


    多西琿稱伊拉色布狹隘狠毒,蠻橫無禮,素對赤月有不臣之心。他在殿上懇求當今皇帝“為孤女做主,為苦主張目”。


    別的且不去說他,這“做主”卻是個極妙的詞。


    六十年前馹落雖然大敗,可不論當年讓赤月打勝仗的,還是敗於赤月之手的都已經入了土。一個甲子的休養生息下來,漸漸緩過勁來的馹落不想屈居人下,赤月也覺馹落的蠻橫十分惹厭。


    而如果大戰在所難免,赤月就需要一個理由。正義之師與不義之師的區別,就在於之前即便知道馹落即將來襲也隻能“備戰”,而眼下卻可以主動出擊。


    所以多西琿這回出現的時機,簡直好到誰都能看出皇帝要在心裏暗喜一聲“天助赤月”了。


    出戰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但是能站在大殿上參加朝議的人,大約誰也沒想到李賢居然會說“朕親自去!”。眾臣苦勸無果之後,也隻能從了她。


    禦駕親徵到底不同,朝中一改遲緩粘滯的風格,各個衙門都飛速地運轉起來。推諉的少了,藉機生事的沒了,揩油占便宜的不見了,居然樣樣事情都順暢起來。原本要兩三個月才能幹完的事,居然把時間掐進了一個月。四月初的時候,李賢居然已經檢閱了大軍,坐上鳳船向西而去了。


    臨走前她還留下一道晴天霹靂,把每個人都炸到發懵,好幾天緩不過神來。


    “著秦王李鳳寧理政監國!”


    第221章 書房議政事


    她有……


    三天沒到他房間裏來了。


    剛剛成親的那段日子,每月除了三四天的外宿之外,李鳳寧幾乎一直陪在他身邊。不是沒有人過來後院向她稟報各種事情,但她卻總是三言兩語打發了她們。無論是她封地的紛爭,是大理寺請她去會審的公文,還是軍器監的大事小事,她若不是拒絕,就是報個人名叫那人去應對。


    她是在陪伴他,理所當然的。無論是覺得他會對新家陌生也好,單純地隻想跟他待在一起也罷,他喜歡她的用心,甚至幾乎帶著點得意地享受著她的溫柔。


    但就算是沉浸名為“新婚”的蜜罐裏,鳳未竟到底是明白這樣的日子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哪家妻主沒有正經事要幹,成天就陪著夫郎?哪家夫郎不要為家裏頭的衣食住行耗心費神?


    隻是他沒想到,等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居然會覺得那麽難以接受。


    秦王監國。


    理智上,鳳未竟知道李鳳寧沒有一頭紮進皇宮就不再回家,她能待在自己家裏的書房就很不容易了。但事實上,他在她沒有回到他房間休息的第四天就按捺不住,去了前院的書房。


    “老二在胡鬧什麽!”


    還沒進門,就聽到李鳳寧怒喝的聲音與“乓”一聲拍桌子的大響。鳳未竟心裏一跳,都幾乎要碰到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大姐姐在外頭打仗,她不出力我懶得理她,好意思來扯後腿。”李鳳寧顯然怒氣未歇,“彈劾戶部尚書偏枉驕縱?她還不如當麵對我說,她看殷家不順眼!”


    大抵在街上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都能聽明白李鳳寧說的是什麽。


    李鳳寧的外祖雖然晚年官至尚書令權傾天下,早年卻是戶部出身。她的長女殷雪秦人雖在尚書都省,主理的卻是戶部,說話比戶部尚書還管用。而與李鳳寧同輩的殷家長女殷悅德是戶部巡官,協理戶部下轄四司所有日常事務。六女殷悅平是戶部金司主事,管著整個赤月交商稅最多的安陽東西兩市。


    所以暗地裏說句戶部是殷家天下也不為過。


    而嫁進□□的鳳未竟自然要比尋常人懂得更多些。他不僅知道當今皇帝的二妹李麟不僅僅封了楚王,她還管著能“察不法事”的刑部。相比起隻有開堂審案才用得上的大理寺,刑部下能捉拿江洋大盜,上能管著戶部和軍器監如何調配錢糧軍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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