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知李鳳寧內心對“家”的渴切之深,因此就連李端也不過能叫她心酸氣惱一陣,多西琿卻用一句話就氣得她勃然大怒,失態到了惡語相向的地步。當中雖有十四打斷,可一時半會還是有點轉不回來,所以麵對著二王女為首的三人就顯得有點不夠自然。


    但是二王女卻反而笑了笑,她一邊提起酒壺,為李鳳寧倒上一杯飄著奶香的酒液。“多西琿自小就受母汗溺愛,脾氣驕縱得連我們姐妹都要讓他幾分。”她說,“他有什麽話說錯了,你也別放在心上。”


    李鳳寧結結實實地一愣。


    第一反應是多西琿居然尋了葛魯米做說客,雖然這個念頭立刻就被她否決了。


    他說的那句話要是落到葛魯米的耳裏,隻怕她第一反應隻會想殺了多西琿。


    那麽,也就是說……


    她和多西琿吵架被人看見了。


    李鳳寧隻一眨眼,便明白了。


    教騎馬當然要選在開闊沒人的地方,就這樣還能被人看見,顯見是這位二王女叫人跟著她了。


    有大王女那種一不樂意就拿鞭子抽人的“直慡人”在,怪不得都說這位二王女陰沉呢。


    李鳳寧見葛魯米滿眼試探打量的光,索性臉色一沉,“他這種脾氣,叫我怎麽娶他!”


    葛魯米還不過麵色一僵,一旁坐的烏力罕卻是臉色難看起來,好容易叫格根按住手臂。隻見這格根說:“仁郡王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您既然已經接受了我們王子的定情信物,就不可以再反悔了。”


    “你當是我想反悔嗎?”李鳳寧卻跟著麵色一沉,隻斜睨了格根一眼,甚至把嗓門放得比她還響,“我挑中他,是看中他的身份與我相配。但是你們看看他那個樣子,還沒嫁過來就開始對我指手畫腳,還反反覆覆叫我許諾要怎麽怎麽照顧阿約夏,還要怎麽怎麽對阿約夏好。”李鳳寧說到後麵,也不由帶出了一分真實情緒,“既然要嫁給我就是我家的人,他一時沒想到我當他不好意思。可滿腦子就隻有他妹妹算什麽意思?”


    顯然多西琿疼愛阿約夏在整個王帳都是有名的,因為格根和烏力罕都是一陣尷尬,隻能朝二王女葛魯米看。而葛魯米聞言卻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隻笑眯眯地示意李鳳寧喝馬奶酒。“鳳寧你也知道,他雖然是王子,卻與我們姐妹不同,所以才對阿約夏特別好。”葛魯米說,“你也不要生氣了,回頭我去說他。”她這麽說,倒真像是一副想要做好姐姐的和事老模樣。


    李鳳寧做出點慚愧的樣子低頭喝酒,聲音裏滿是不好意思,“那真是……麻煩您了。”


    她這副假模假樣要是落到殷六眼裏,保管抄起一卷書就要來敲她腦袋。可葛魯米一來與她不熟,二來也正用心思想與李鳳寧套關係,見狀反倒覺得李鳳寧年輕麵嫩正該如此,臉上還掠過點得色。


    而她的親信顯然也沒看出端倪來,見李鳳寧並沒有一門心思隻梗著脖子說要退親,便都鬆了口氣,表情也跟著輕鬆起來。


    “二王女,有句話我卻不知道該不該問……”喝過幾杯酒之後,李鳳寧遲遲疑疑地朝葛魯米看去。


    葛魯米不疑有他,直接便問道:“什麽事?你盡管問。”


    “您也知道,我到帕拉糙原沒有多久,雖然馹落話是會說一點,其他事情還是不明白得多。”


    烏力罕性子急躁很多,聽李鳳寧繞起圈子便催促道:“您娶了王子就是咱們二王女的弟妹,有什麽事直接問吧。”


    李鳳寧不好意思地一笑,“多西琿說,按規矩,等阿約夏成年之後,部族裏該有一批人是要分給她的?”


    葛魯米麵色一凝,隨即仿佛意識到,立刻又柔和了表情,“多西琿是這麽跟你說的?”


    “他就是一直催著我,要去跟大汗提這件事。”李鳳寧說謊說得麵不改色,“二王女您或許不知道,在赤月分家可不是什麽好聽的話。而且我看您這裏似乎也是沒有的。”李鳳寧擺出一臉十分認真求教的樣子,“他說什麽阿約夏還小,這些人給了她就是給了多西琿,差不多也就是給我的意思。我隻怕是多西琿為了她妹妹編來糊弄我的,所以到底有沒有這事?”


    李鳳寧能拿這個出來說事,自然有她幾分道理。


    哈山前族長因沒有女兒,才叫兒子帶著整部人馬來嫁給大汗孛臘。而他生下的女兒,就是二王女葛魯米。現在,無論葛魯米是舉辦宴會還是她的私帳都在哈山部族之內,看起來仿佛領有一部十分風光,但在李鳳寧看來卻有個問題。


    葛魯米是孛臘的女兒,不管哈山部族的人對她如何,她都是李拉庫的王女。而如果馹落真有女兒成年,母親要分一部分財產的規矩,那麽孛臘就應該將李拉庫的人馬分給葛魯米。這就跟無論李鳳寧的外祖殷家給了她多少好東西,無論她父親的嫁妝有多麽值錢,她開建仁郡王府的花費裏的一釐一毫都必須是李賢從內庫裏出,是同樣的道理。


    葛魯米麵皮一陣抽動,表情好容易才沒朝陰沉冷怒那裏轉過去。李鳳寧便知得計,隻是假裝沒發現自己在狠戳她心中痛處,隻嘆了聲:“我就知道多西琿是在哄我。就算是真的,難道我還能帶著幾千個人回安陽嗎?”


    這話說得葛魯米神色一動。她看向李鳳寧,“其實若說沒有這個規矩倒也不對,不過現在都是合族而居,就算分也就是個名義上分一下。”


    “是嗎,還真有這樣的規矩?”李鳳寧十分吃驚地看著葛魯米,“不過,隻是名義上的?我還在想……”


    “你還在想什麽?”


    “多西琿說,想叫阿約夏帶著屬於她的人去匯合他外祖的部族,兩下裏並起來得有□□千人,算是個小部了。”李鳳寧笑得不以為意,仿佛就是閑聊,“我當時就在想,若有那麽簡單,您不早就帶著屬於您的人走了?分來的人雖不算多,與哈山合起來就該是帕拉上最大的部族了吧。”李鳳寧笑著搖搖頭,喝盡了杯中的馬奶酒,再抬頭時卻是眨了眨眼,“二王女,您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二王女葛魯米瞪圓了眼睛,她與身邊兩個親信麵麵相覷,聽李鳳寧這麽說才回過神來。她幹笑一聲企圖掩飾過去,“其實,我倒也是可以跟母汗說說,或許真能把阿約夏的人提早先分給她。”


    李鳳寧彎起唇角,完全沒有掩飾她的欣喜,“是嗎?多謝二王女。”


    第181章 王帳變故


    二王女在出生之前就註定她這輩子與大王女勢成水火,一輩子別想和解。


    六十年前馹落大敗後,糙原各部一片散亂各自為政。若論實力強弱,公認是李拉庫最為出眾,而哈山則緊跟其後。部眾整體實力相去不遠,可首領卻大相逕庭。


    三十多年前的孛臘才二十出頭,年輕力壯。但是哈山族長卻已經快要六十,不止半截入土,還在長年征戰裏死光了所有的女兒和孫女。當時擺在她麵前的有兩個選擇,戰則一定兩敗俱傷。就算僥倖慘勝,也不過是兩部勢力同時大降,白叫旁人撿個現成便宜。所以她選了另外一種解決方法:挑了最年輕漂亮的兒子送到孛臘的帳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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