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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一晚盡管石床上鋪了三層厚厚的褥子,但虞一生卻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當然,這倒不是因為他像豌豆公主一樣嬌嫩、敏感,能夠透過層層被子感受到石床的硌人,他之所以會失眠,是因為他本就有換了陌生環境便會認床的壞毛病,再加上這些日子經曆的一切以及先前跟周道人的對話讓他大腦感到有些難以消化。


    先前在螃蟹灣聽到老瘸子講述這道人時,他曾對這道人抱有很大的希望,認為隻要自己找到這道人,便有機會回到曾經的那個世界,就算是不能直接回到那個世界,但至少也能找到一條像樣的線索,看到回到那個世界的希望,可是當他真正找到這個道人時,卻發現這一切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樣。


    雖說也算是找到了點線索,但這線索說了似乎跟沒說一樣,竟是讓自己去把天捅破。而想要達到這點,首先就得到達傳說中的大逍遙境。要知道傳說,往往便意味著從來沒有人做到,也就是說它是否真實存在都是存疑的。且就算這種境界真實存在,但這個世界上從未有人到過的境界,自己就真能到達嗎?要知道自己在那個世界上也不過是一普通老百姓,除了過目不忘外倒也並無別的什麽出眾地方……虞一生這樣想著,卻突然渾身一激靈,強行停止了自己的無限延想。


    因為他猛地發現自己的思維出現了偏差,自己是一普通老百姓並無出眾的地方不假,可這是相較於那個世界而言。擱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還真就不是那樣普通,不說自己憑借那個世界上的知識隨便製作漁網就讓老瘸子賺得盆滿缽滿了,且就說憑借四歲年齡孤身出海這事,便已然算得上偉大,更別說自己憑空變作一個嬰兒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而要按這樣來看的話,對於這個世界而言,自己還真就他娘的不是個一般人,借用比較low但卻夠裝逼的一句話來說,自己還真就有可能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


    經我這樣一番自我排解,虞一生心神稍定。


    但是當他聽著不遠處周道人綿長的呼吸聲,想著先前兩人之間的對話時,思維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一股新的陰謀論之中。


    雖然先前周道人解釋說是在海邊撿到的他,但這種說法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張嘴胡謅,他也壓根就不曾信過,但他還是有些難以想象周道人究竟是如何知曉自己當初遇難,又是如何在簷鈴宗和南海派的眼皮底下救得自己?突然,他想到了自身身上的神秘匣子,既然這神秘匣子是對方當初留給自己的,那麽對方肯定對這匣子知之甚多,說不定這匣子就是一個類似於定位器的東西?


    想到此處,他突然生出毀掉這個匣子的念頭,但很快他又將這個念頭壓下,因為就眼下看來,他自己就處在這個荒島,處在周道人的眼皮底下,毀不毀這個定位器自然也就無關緊要了,就算要毀也是等他離開這裏之後的事了。


    不知為何?他此時又想到了西遊記裏的那隻猴兒。他覺得自己跟那隻猴兒好像,雖然看似都是自己出海求道,但誰又敢保證這不是一個早就織造好的陰謀呢?但稍微令他感到安慰的一點的就是,那隻猴兒的結局其實並不算差。而還有一點則是他覺得自己算是比那猴兒幸運,他覺得那隻猴兒恐怕直到取經路上也尚未發覺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而他自己則是在一開始就有所警惕。試想一下,如果那隻猴兒在跟菩提祖師學藝之後,偏於花果山一隅,亦是在當了弼馬溫反下天後,又如願獲封齊天大聖後,便收身養性不再大鬧天宮,還會有後來被迫入局的事麽?當然,也許還會有,就算是那猴兒夾起尾巴不大鬧天宮,誰又敢保證背後之人不再想其它辦法逼它入局呢?畢竟山好漢裏也並不缺乏謹小慎微不願上山之人,但是那些人最後的結局卻並不好,非但是一個個被逼上了梁山,且付出的代價比那些自願上山的還要大得多。因為不管是那隻猴,還是那些梁山好漢,說到底,都隻是局中人而非布局人。


    雖然這個想法很是悲觀,但在實事求是地推演了一遍後,虞一生無奈發現,有時候真相其實就是這麽的無情。至少在此時,麵對這些已到來的跟未到來的,他根本就無力反抗隻能被迫接受。


    不過很快,他便變得釋然,因為換個角度去想,如果當初那隻猴一開始就不曾入局的話,可能還不待後來的取經之局開始,那隻猴便已然老死在了花果山上。而這種結局,顯然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否則他又何必離開螃蟹灣千裏迢迢的來尋找周道人。


    這樣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後,虞一生還是決定先不去想這些問題,因為此時的他,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像是個螻蟻,就算是想這些問題也隻是白想,這就好比欠著一屁股債連基本溫飽都還難以解決呢,一天卻總是在為難等自己將來有錢以後到底是買保時捷呢?還是買法拉利?而這,這無疑是想的太過遙遠。因此,倒還不如不既來之則安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否則還不等自己入局呢,就先自己給自己整了個抑鬱症。


    強行將這些思緒壓下後,虞一生打算數羊睡覺,隻是當他數到第一萬三千六百九十八隻羊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了一個現實,那就是他竟越來越精神根本沒有丁點想睡的意思。無奈他隻好停止數羊,開始放空腦子,但是腦子非但沒放空,竟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巫族。


    虞一生想起自己之前從那張神秘地圖上所看,巫族的疆域麵積並不低於人族和妖族,但先前周道人卻說巫族在一千年前就被滅了族,很難想象這偌大一個族群怎麽就突然被滅了族呢?它是被人族滅的?還是被妖族?亦或者兩者都有?


    當然,關於巫族究竟為何會被滅族?是被誰滅的這些其實虞一生並不怎麽關心,真正令他疑惑的是,既然巫族已經在一千年前被滅了族,為何那張地圖上還會標注著巫族的疆域?按理說一個種族被滅,這個種族的疆土也應該會被瓜分,在新繪地圖上也會將其抹掉才是,可是為什麽從那張地圖上來看,巫族在滅族後還保持了疆土的完整性呢?


    突然,虞一生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那張神秘地圖其實是繪製於一千多年前,巫族還沒有被滅的時候。想到這裏,他下意識地望向了周道人所在的床鋪,心中也不禁生出一個疑問,難道說這周道人已經活了一千多年?當然,這也並非是不可能的,畢竟周道人是一名修行者,但話又說回來,就算是修行者,能活一千多年的修行者也必然是一名很了不起的修行者。


    想到這裏,虞一生又回想起了先前兩個人的對話。周道人說他不會教自己修行,理由是如果他對自己傾囊相授的話,怕自己成為第二個他。還有說什麽他做不到的事,第二個他也做不到。


    難道他是想利用自己幫他做什麽事?虞一生這樣想著,卻發現周道人先前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藏著掖著。


    想到這裏,虞一生也是稍稍鬆了口氣,畢竟就算真有什麽陰謀,看周道人這態度顯然到時也會將陰謀擺在明處。


    隻是後來他為什麽又會說自己的傳承並不在他這呢?難道說周道人真如傳說中那般能掐會算,他早就推演出了自己的未來?


    虞一生這般胡亂猜想著,並沒有覺得自己的想法離譜。因為在他看來,在這個人妖共存又有修行者的世界裏,做什麽猜想也不為過。至於是否科學、是否符合邏輯?那倆玩意兒壓根就不適用於這個世界。


    過了一會兒,虞一生竟又突然想到了之前遇到的簷鈴宗和南海派,記得當時他們好像提到了一個什麽“魚隱”什麽的?隻是自己當時被簷鈴宗的鈴鐺搞得暈了過去,沒聽到他們後來的對話,隻是不知道那個魚隱究竟是什麽?竟然能引得這兩家超級宗門為此大打出手,還有就是魚隱又跟那條鯨魚有什麽關係呢?


    ……


    這一夜,虞一生前半夜在床上輾轉反側胡思亂想,且思維跳躍地極其嚴重,往往上一刻還在思索巫族呢,下一瞬竟又想到了妖族……一直到後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然而飄亂的思維卻並沒有因為他睡著而結束,而是在他的夢境中繼續開始。


    夢中,他孤身一人,置身於一片廣袤無垠的山林之中,四周全都是直插雲霄的參天古樹,這些古樹枝葉疊加交錯,仿佛織成一張遮天蔽日的巨網,將他籠罩其中,他抬頭向上望去,視線努力穿過那由枝葉交織成的巨網縫隙,看見了仿佛被切割成碎片的天空。


    然而,天空卻也不再是那熟悉的蔚藍,而是被厚厚的烏雲所籠罩,灰蒙蒙的一片,且仿佛下一刻就要塌陷下來了一般。


    看著這一幕,他的心仿佛被什麽堵了一般,隻覺得無比壓抑。


    下一瞬,卻又是一道驚雷響起,緊接著他感受到腳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顫抖,周圍的空氣也似乎在這一瞬間都變得沉重起來,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也是莫名襲來。好在就在這時,他身旁那一棵棵參天大樹,都宛若活過來一般,徑直朝著兩邊退去,使得他的腳下出現一條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處的道路。


    他再也顧不得什麽,隻好沿著這條道路奔跑起來,而隨著他開始奔跑,身後也是傳來了毀天滅地的轟隆之聲,他回頭望去隻見此刻天空宛若實質一般崩裂開來,從裂縫中傾倒出無數火球,身後的大樹也被這一顆顆火球點燃,燃燒起熊熊烈火,而他剛剛跑過的道路也全都像拉鏈一樣從中間裂開,朝著他身後徑直蔓延過來……這一幕幕嚇得他也是不敢再看,隻好拚了命地沿著前方道路跑去。


    夢中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隻見原本蜿蜒曲折的道路突然變得筆直起來,而在眼前的道路盡頭竟是泛著一團白光,看著這一幕,他宛若看到希望一般,更是加快腳步朝著那團白光衝去,下一瞬他猛地一跳縱身躍入白光。


    而就在他躍入白光的那一瞬,畫麵也是隨之一轉,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在這裏,虞一生他虞一生仿佛跌入了一個夢幻般的神秘國度。


    而且他發現自己在看這個國度的時候,竟宛如置身於上帝的視角一般,眼前的一切就仿佛被施加了魔法,使得能夠像觀看3d電影一般,將這個國度裏的一切盡收眼底,而這個國度裏的畫麵也隨著他的想象可以盡情變幻。他可以一念隨意放大或縮小某一處景致,就像是在操控一個巨大的立體地圖,唯一有所遺憾的就是,這一切他隻能看到畫麵而聽不到聲音,就好似在看默劇。


    在這個國度裏,歲月似乎格外寧靜美好。百姓們安居樂業,過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山野間,湛藍如洗的天空宛如一塊巨大的寶石,悠然漂浮著幾朵潔白的雲朵。陽光溫暖而柔和地灑在廣袤的田野上,為金黃的麥穗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芒。在田野間勞作的人們雖揮汗如雨,但臉上卻都洋溢著滿足和喜悅遠處,村口一群孩子正圍坐在大磨盤上無憂無慮地嬉笑玩耍……


    虞一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他仿佛置身於一個世外桃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和祥和。


    然而,就在他以為歲月會一直如此靜好下去時,畫風卻是突變,。見蔚藍的天空刹那間便被灰暗籠罩,接著便是電閃雷鳴烏雲密布,幾條醜陋的黑龍在烏雲間翻騰,緊接著又見無數由妖物組成的大軍從四麵八方呼嘯而來……正當虞一生為這個國度的人民擔心時,卻突然發現烏雲裏的那幾條醜陋黑龍竟全都惡狠狠地盯著他,眼中充滿了仇恨,然後那幾條黑龍竟張開了血盆大口徑直朝著他飛衝過來……


    “啊……”


    虞一生從夢中驚醒,見四周一片漆黑,周道人的呼吸依舊綿長後,他也知曉剛剛隻是一個夢,爬起來撒了泡尿後,他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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