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換完衣服後,虞一生不免覺得自己好像輕了幾斤似的。見青衫道人還沒回來,虞一生端著碗茶坐在了崖壁那個洞口那裏,開始看起風景來。


    還別說,從這裏往外看,風景還真是極美。


    遠處的天空被夕陽染上了一層黃金色的色彩,海天相接的地方是一抹深沉而濃鬱的晚霞,海麵哈桑的波紋在夕陽的映照下就像是無數閃閃發光的金葉子,成群的海鷗們就像是一個個頑皮的孩子,在上麵自由自在地翱翔……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一幅藝術家畫成的話,使人不自覺地沉醉其中。


    不知不覺間夕陽已逝,夜色漸臨,景色不再似先前那般美麗,卻又平添了一種寂靜與神秘。


    就在此時,虞一生聽見有腳步聲傳來,打破了這片寂靜。


    回到山洞裏,隻見青衫道人已經坐在石桌前,桌上還點著一盞油燈。


    虞一生走上前去,將碗裏的涼茶倒掉,去灶上端來燒開的熱水,又重新泡了兩碗茶。遞給青衫道人一碗後,兩人便雙雙無言地喝起茶來。


    眼見一碗茶飲盡青衫道人依舊沒有說話的意思後,虞一生不免有些沉不住氣,拿起水壺給青衫道人重新添滿水後,他直接取出那個神秘匣子放在青衫道人跟前。


    等了一會兒,見青衫道人無動於衷後,虞一生不禁想起了那隻猴兒初遇菩提祖師時的場景,於是對著青衫道人倒身便拜,隻是他並沒有像那隻猴兒那般磕頭不計其數,而是隻磕了三個,便抬起頭來,看著青衫道人說道:“第一個頭拜謝四年前救命之恩,第二個頭拜謝先前救命之恩。”


    見虞一生磕了三個頭,卻隻道出了兩個頭的原因後,青衫道人眼睛裏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緩緩開口道:“你隻說了兩個原因,那麽第三個頭又為什麽?”


    見青衫道人並沒有否認自己說的話,而是隻問最後一個頭的意義後,虞一生也是心下大定,開口說道:“第三個頭是我想拜您為師,希望跟您修行。”


    聞言,青衫道人笑了笑,開口說道:“拜我為師可以,但須提前聲明,我並不會教你修行,且我還有條件,你須得先答應才行。”


    “不會教人修行?”


    虞一生聽著青衫道人的話,不禁有種日了狗的感覺,但一想起青衫道人留給自己的神秘匣子以及匣子裏那神秘圖紙後,隻當青衫道人這句話是在考驗自己了,下定決心後,開口道:“老師有什麽條件盡管提便是。”


    青衫道人注意道虞一生對自己的稱呼後,笑了笑,端起茶碗抿了口茶,說道:“我姓周,叫周道人。”


    虞一生注意到青衫道人說的認真,的確是姓周名道人,並不是在晃點(晃點:騙,參考星爺鹿鼎記)自己後,回答道:“老師,弟子姓虞,叫虞一生,萬事無虞的虞,一生一世的一生。”


    “哦。”


    周道人點了點頭後,對著虞一生說道:“我的第一個條件便是入我門後少說廢話。”


    “你大爺,這是在點我?”


    虞一生心中暗暗誹謗,臉上卻是笑答道:“弟子謹記。”


    周道人點了點頭,又道:“第二個條件便是以後你來負責做飯。”


    “好。”


    虞一生點了點頭,問道:“還有呢?”


    “嗯?”


    周道人聞言先一怔,接著笑言道:“沒了。”


    “合著條件就是讓我做飯?”


    虞一生暗自誹謗,但一想到周道人先前的吃相後也是覺得這個條件提的理所應當。


    “老師,這匣子?”


    “既然已經給你了,你就拿著吧!”


    “謝老師。”


    虞一生滿心歡喜地將匣子收好後,接著滿懷期待道:“老師,這匣子看起來不一般啊,都有什麽功能?”


    “功能?”周道人疑惑道。


    “哦,我的意思是說,這匣子該怎麽用?”虞一生連忙解釋道。


    “不知道。”


    周道人搖了搖頭道:“我又沒打開過。既然是你打開的,你自己慢慢搗鼓看唄。”


    “啊?”


    虞一生先是一怔,隨即看著周道人的模樣,便知他這話是張口就來,作不得真,因為若是他真沒打開過匣子的話,又怎會留下那張圖指引自己前來。


    “啊什麽啊?”


    周道人渾然沒有說謊後的愧疚,而是看著虞一生叮囑道:“別怪為師沒提醒你,在你沒有足夠能力前,這玩意兒最好別讓人看到,省得惹禍上身。”


    “老師放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什麽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周道人一臉困惑地看著虞一生。


    “這……這個……”


    虞一生本想搪塞過去,但看著周道人一臉好奇的模樣,也是突然心中一動,起了投石問路的心思,於是對他認真解釋道:“這要從一個故事開始說起,話說,從前有個人叫虞叔,他有塊寶玉,但另一個人虞公想要得到這塊寶玉,虞叔先是沒有給他,後來虞叔卻為此而感到後悔,說‘周這個地方有句諺語說‘一個人本來沒有罪,卻因為擁有寶玉而獲罪。’”於是就把寶玉獻給了虞公。可是,虞公得到寶玉後沒多久,又來索要虞叔的寶劍了,虞叔這次說‘這實在是貪得無厭。如此貪得無厭,將會給我帶來殺身之禍。’於是就發兵攻打虞公。所以,虞公出奔到共池那個地方去了。”


    虞一生說完故事後看了看周道人,看見他眉頭緊鎖正在思索,又繼續解釋道:“在這段故事中,虞叔因為擔心貪圖財寶招來禍患,所以,把寶玉獻出去了;但是,虞公得到了寶玉仍不知滿足,最終因為貪得無厭而引來災禍。簡單來說,就是老百姓本身是沒有罪的,但如果突然得到一塊寶玉,就有可能因此獲罪。”


    “這種說法倒是蠻特別的,不過倒也符合我剛剛的意思。”


    周道人喃喃自語道,卻又突然抬起頭看著虞一生古怪一笑道:“你姓虞,這故事裏的虞叔和虞公也姓虞,難道他們是你親戚?”


    “是你大爺!”


    虞一生在心中暗自誹謗道,臉上卻是一臉無辜,心說:“這難道便是傳說中的文化差異?”


    “不過你能說出這種話倒也正常,畢竟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周道人看著虞一生平靜地說道。


    見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被一語道出,虞一生不但沒有慌亂,反倒是一臉欣喜地看著青衫道人很是激動地說道:“老師,你既然知道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那麽你知不知道該怎麽讓我回去?”


    周道人見虞一生這般激動興奮的模樣,也是嚇了一跳,隨口說道:“既然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那麽上去天上把天捅破不就回去了?”


    “把天捅破?”


    虞一生一臉迷惑地看著周道人,有些不確信地問道:“老師,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麽?”周道人反問道。


    虞一生反複看了看,再確定周道人一臉認真不似作偽後,緩緩開口道:“那老師,怎樣才能把天捅破?”


    “到達大逍遙境也許可以,但我也不是很確定。”周道人說道。


    “大逍遙境?”虞一生問道。


    “一種修行境界。”周道人隨口答道。


    “老師,能不能說詳細點?”虞一生問道。


    “覺曉、尋妙、辭凡、須疑、知循、合天、半步逍遙、逍遙、大逍遙。”周道人如實說道。


    “大逍遙是最高境界?”虞一生隨口問道。


    聞言,周道人沒有直接開口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給了他答案。


    虞一生自然讀懂了周道人的眼神,其實他剛剛也想到了,隻是一時嘴快說出而已。


    訕訕一笑後,虞一生又問道:“那老師,到達大逍遙境難不難?”


    周道人聞言,依舊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但似乎又覺得自己身為老師,若是什麽都不說的話,倒也有些說不過去,於是開口說道:“覺曉者乃是修行的初始階段,其標準便是能感知到天地元氣,而普通人是難以感知到天地元氣的;尋妙則是入門階段,也就是說隻有感知到天地元氣後,便可慢慢研究出這些天地元氣之間的運行規律;到了辭凡境便能正式算作修行者了,這個境界可以修行一些操控天地元氣的方法,借以行駛玄妙手段;但這三境說到底也還隻能算是入門階段。


    過了這三境便是須疑境,須疑,顧明思議便是懷疑、質疑,唯有對修行開始質疑,才能算是開始真正的深入修行;而在這場質疑過往修行中,能夠堅守自心,找到自己所認可的也適合自己的道路,並未之堅守,便稱之為知循;知循境再往下便是合天境,合天境便是天人合一的意思,這個境界又細分為三個境界,分別是初境、中境、大圓滿,具體境界便取決於修行者對這個世界的感悟的深淺。而到了這個境界,便能稱之為大修行者,可開山立派,就算放眼修行界也必定能占有一席之地。”


    虞一生見周道人隻講到合天境,並未再說後麵的境界,自然是心裏癢癢得緊,殷勤地端起茶碗遞到周道人手上,嬉笑道:“老師您喝口茶潤潤嗓子,接著說下來呢?半步逍遙、逍遙和大逍遙又有什麽區別?”


    周道人接過虞一生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看了看虞一生,緩緩說道:“知道太多,對你不好,你現在都還沒開始修行呢?就開始探聽這些個修行界裏的秘密,這就有點像你先前說的那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這不一樣。”


    虞一生辯解道,拿起水壺給周道人的茶碗裏續滿水後,繼續央求道:“老師您一開始不說還好,眼下說至一半又停下,就像什麽……就像是我做了一盤好吃的菜,您剛吃了一口我就把菜端走不讓你吃了一樣。”


    周道人聞言,一本正經地看著虞一生道:“你在要挾我?”


    “我哪敢要挾老師您呀?”虞一生嘻嘻一笑道:“我這不是在給老師您舉例麽?”


    “也罷!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


    周道人繼續說道:“半步逍遙者放眼整個天下,就算把妖族加在一起,也不過雙手之數,而逍遙境整個天下攏共也就那麽些個,各個都是執掌一方天地的存在。”


    聽到周道人這麽說,虞一生不由好奇道:“那巫族呢?老師你剛剛為什麽沒有提巫族?”


    見虞一生提到巫族,周道人並不覺得意外,隻是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沉吟片刻後,才歎了口氣道:“巫族早在一千年前便被滅了族。”


    “這樣啊。”


    虞一生無所謂道:“那大逍遙境呢?”


    “這個境界隻存在傳說之中,現實裏沒人達到過。”周道人平靜地說道。


    “哦。”


    虞一生應了句,隨後一臉無奈道:“那老師您剛剛還教唆我捅破天?”


    “開個玩笑不行麽?”周道人不以為然道。


    “這一點也不好笑。”


    虞一生不禁有些失落,但隨即虞一生突然想到了什麽,隻見他惱羞地看著周道人道:“那老師您剛還說你不會修行?”


    “我什麽時候說我不會修行了?”周道人反問道。


    虞一生聞言,突然回想道周道人先前說的那句話是“我不會教你修行”,而不是“我不會修行”。


    “那老師你為什麽不教我修行?難道是我天資愚鈍難入老師法眼?可既然是這樣的話,老師你為什麽要在四年前便關注我,還給我留下匣子指引我來找你,先前還收我為徒?”虞一生執拗地問道,言語中帶有幾分委屈。


    周道人似乎也沒想到虞一生會這樣問,看著他想了片刻後才開口回答道:“就算我對你傾囊相授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成為第二個我?我做不到的事,第二個我自然也做不到,再者說,你的傳承並不在我這。”


    “我明白了,老師你的意思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之所以不願教我修行,其實是想要我自己修行?”虞一生說道,體會到周道人的深遠用意後,剛剛的那點委屈也是蕩然無存。


    “受人以魚……是什麽意思?”周道人問道。


    “沒什麽。”


    虞一生嬉笑著岔開這個話題:“對了,老師您剛剛說我的傳承不在你這裏,那我的傳承在哪裏?”


    “不可說。”


    周道人搖了搖頭,對虞一生說道:“你以後自然就會知道。”


    “還跟我這打玄機。”


    虞一生小聲嘀咕了一句,接著又問道:“那老師您準備教我什麽?”


    “劈柴、讀書。”


    這一次青衫道人回答的很是幹脆,顯然是之前早就已經想好。


    “老師,弟子有所不解。”


    “有何不解?”


    “讀書還好!為何還要教我劈柴?”


    “因為做飯需要燒柴。”


    “這還真是一個無比強大的理由。”


    虞一生吐槽道,隨即又開口問道:“弟子鬥膽一問,老師您現在是什麽境界?”


    聞言,周道人衝著虞一生微微一笑,開口吐了倆字:“你猜!”


    “我猜你妹呀!我猜。”


    虞一生此時早已不知在心底將周道人誹謗了多遍,但表麵上依舊是個一臉無辜的乖寶寶。


    “還有問題麽?”周道人笑眯眯地問道。


    “暫時沒有了。”虞一生想了想說道。


    “那就睡覺。”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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