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住了趙瑞的把柄白鷺接管議事廳的事務便少了個人指手畫腳她幹脆搬到離前街議事廳較近的廂房內居住一來可遠離那時常傳出陰森歌聲的正室大院二來便於專心處理各項事務。


    自趙瑞告病白鷺坐鎮議事廳以來船王大宅格外繁忙多是因中元節之事前來領牌支取銀兩采辦也有人妄圖從中混水摸魚但白鷺都一一精明地按規查辦眾人方知這新當家人的厲害。


    這日細川三郎也派了敖閏號的大副風間鬆前來議事廳辦事他剛進門就看見曹主事的家人哭哭啼啼地走出去十分好奇便拉著一旁蔣主事的人問道:“曹主事家怎麽了?鬼節還沒到就哭喪著臉。”


    蔣主事的人告知:“你還不知道?曹主事沒了!”


    風間鬆驚訝道:“沒了?前些天曹主事還和我們船長的老爺子喝酒來著的怎麽說沒就沒了?多早晚的事?”


    “可不就昨晚的事。昨晚曹主事外出回府途中遭人殺害了。他也真是的最近這市麵上亂得很到處是從別的藩國流亡而來的浪人燒殺搶劫是常有的事他還敢夜裏在外逗留。”


    “不能吧雖說這裏流竄的落魄武士不少但曹主事出門總會帶著武士保駕的吧?難道是遇上盜賊團夥了?”


    “也難說。曹主事連同轎夫、隨從一共十二人全部慘死!但聽驗屍的仵作說死者身上的刀傷皆是由一人所為且大都是一刀致命怕是遇到刀法一流的劍客了。說不清是為財還是尋仇。”蔣主事的人壓低了嗓音又說“近來真是邪門了不僅是曹主事出事我家蔣老爺前兩天也遭劫了身邊跟隨的親信全死了隻有我們爺命大死裏逃生隻是到現在人還不醒人事呢。這不我才來這裏向白姨娘支取銀子和藥材醫治沒想到討了半天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婆娘巴巴地隻拿出二十兩銀子來打叫花子呢!我看她就是存心巴望著我們爺早點死。對了風間君今日來是辦什麽事?”


    “這不上回船王派我們敖閏號攻打佛渡島我們的船與敖欽號交戰損壞得厲害船長讓我來向幫裏支取些修繕費。”


    蔣主事的人聽了直搖頭說道:“風間君呀我看你這一回肯定要碰一鼻子灰。你想啊現如今是白姨娘管事她雖是個側室卻也是小船王的親娘做事幹練利落得很。她向著誰呀?當然是向著小船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於私她眼裏可容不下與小船王關係疏離的蝶姬夫人更容不下插手海幫事務的細川家;於公你們敖閏號有一半是細川家出的資每年的利潤由兩家分成而每年的開支則都走鯤鵬海幫的帳老船王去世之後海幫的收益越來越吃緊小船王早就有意縮減四大巨艦的開支了。你現在還要支銀子肯定是要被駁回的搞不好老賬新帳一塊算平白被數落一頓。”


    風間鬆想想確實有道理向那人鞠躬道:“多謝兄弟好意提醒我還是先回去與我們船長商量商量再辦。”


    蔣主事的人又拉住他擠眉弄眼地低聲說道:“你們何必走這正門那正室大院裏頭不是坐著個財神娘娘嗎?”


    果然外麵的人還不知道裏頭的動靜。風間鬆笑了笑說道:“怎麽沒走過?隻是現在連通傳的人也失蹤了不然怎會輪到這尊偽菩薩坐鎮大宅?”說完也不往裏通報匆匆告退。


    白鷺每日用過早飯必直接到議事廳的暖閣中理事直至起更。想來這些天她嚴厲奉行家法幫規大刀闊斧地改舊弊立新風下麵必有許多怨念但家中日漸井然幫內勢力也日漸清明她倒也覺得勞心勞力得值。若不是那次生辰宴會上鴻翎向她淒然述說了海幫內暗流湧動暗示她們處境險惡她也未必會狠得下心來為自己的孩子掃清道路上的荊棘。況且權力這東西會叫人上癮掌握著千萬金銀的進出操縱著他人的生死這遠比當年經營小小的醉仙樓要刺激得多。


    趙淵啊難怪你為了權與利舍得背井離鄉拋下妻兒家人!


    白鷺放下手中的花名冊揉了揉微疼的太陽穴閉目養神不知是累了還是天氣炎熱總覺得惡心悶。


    藍鶯心細看到白鷺對著端上來的飯菜絲毫沒有胃口便勸道:“姨娘這樣操勞小心累壞了身子中了暑氣可了不得。要不我讓廚房給你弄碗酸梅湯解解暑吧。”


    白鷺點頭道:“也好胸口悶得很正想吃酸甜的食物。”


    藍鶯吩咐廚房準備酸梅湯然後坐在白鷺邊上為她打扇祛暑。


    涼風拂去了些許暑氣感覺舒坦了些白鷺微微睜開眼不經意間看見藍鶯髻上的貝母花笑道:“好別致的簪子。是誰送的呀?”


    藍鶯慌得手中的扇子差點掉在地上忙跪下來漲紅了臉說道:“白姨娘饒命!藍鶯辜負了姨娘的厚愛甘願受罰!”


    白鷺將她拉起來笑歎道:“你當我是會吃人的母夜叉嗎?先時咱們主仆之間可沒這麽生分。還是我真的變了變得過於嚴苛不易親近?”


    藍鶯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沒有的事。姨娘素來待我們是極好的藍鶯犯了錯自然要受罰。”


    “你犯了什麽錯?”見她和邢天一樣一心隻將錯往自己身上攬白鷺會心一笑“我知道這簪子是邢天那孩子送給你的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而是他自己攢的錢買的雖說男女私下裏互送信物不合規矩但你們倆都是好孩子又是你情我願我也是過來人不會為難你們的。”


    藍鶯感激地磕頭道:“多謝白姨娘不怪罪藍鶯。藍鶯從小父母雙亡白姨娘就像是我的再生父母一般藍鶯就是今生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白姨娘的大恩!”


    白鷺愛撫著她的臉幽幽說道:“藍鶯呀我的女兒鴻翎要是也能像你這樣幸福就好了。”


    藍鶯不解地望著白鷺她依稀聽人說起羽二爺還有個妹妹但長到十歲就一病夭折了。心想:白姨娘這樣標致的人生出羽二爺那樣風華絕代的少年那個女孩兒若是活到現在一定是個花為容、玉作骨、人人珍愛的女子吧又怎是我這樣一個卑賤丫頭的小小幸福可比的。


    “啊酸梅湯煮好了。”藍鶯從小丫頭手裏端過湯碗自己先試了試味道然後遞給白鷺。


    白鷺抿了一小口湯酸酸甜甜的倒合胃口細細地喝了半碗剛覺得好些忽然一陣惡心感直往喉嚨外冒哇地一聲將方才吃下去的湯水全嘔了出來。丫頭們都唬了一跳藍鶯一麵輕輕捶著白鷺的背用幹淨的帕子接住一口口吐出來的穢物一麵說道:“還不快請何大夫過來看看!”


    半個時辰之後何大夫被眾丫頭婆子簇擁著請進來。白鷺揮手命眾人退下屋子裏隻留藍鶯一人服侍。


    這個何大夫是杜雲軒親自挑選的醫師六年多來一直是他為小船王看病。白鷺與他十分相熟便省去拉簾診療的麻煩仍半躺在榻上對他點點頭客氣地說道:“這麽熱的天難為先生跑一趟了。”


    何大夫微笑著行禮道:“哪裏夫人管理這麽大的家才是操勞想是累著了吧?哪裏感到不適?”


    “也沒什麽就是悶悶的沒有胃口剛才喝了點酸梅湯突然又吐了直到現在還有些惡心。”


    何大夫瞧了瞧白鷺的氣色說道:“請夫人伸出手來我先幫你把把脈。”


    何大夫將手指扶在白鷺的手腕上感受脈搏跳動傳來的訊息臉上漸漸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末了壓低了嗓音問道:“敢問夫人上一次行經是什麽時候?”


    窗外乍響一聲焦雷方才還晴朗的天什麽時候已陰雲密布。白鷺覺得自己像是被那雷電劈中刹那間魂飛魄散。幸好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對何大夫說道:“你什麽都不必說了我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隻求神醫給我開個好方子打消我鬱結於體內的病根!”


    何大夫盯著白鷺半晌又問道:“夫人真的打定主意了嗎?這藥方傷身我可不能亂開。”


    白鷺咬著嘴唇說道:“我鐵了心要除這病根。你盡管開吧!”見何大夫仍有些猶豫她又抬高了聲音喚道:“藍鶯去我房裏取三百兩銀子來。”


    藍鶯答應著去了。


    白鷺趁無旁人又說:“這三百兩是送給先生的診療定金求先生開個好方子保我的病清除得幹幹淨淨。也求先生嚴守此事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事後定有重金酬謝。”


    何大夫眯起眼睛笑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我絕不敢向人透露半點風聲。夫人贈我銀兩我何某開完藥方立馬卷鋪蓋能走多遠是多遠如何?”


    白鷺點頭說道:“先生是個明白人。”


    不一會兒藍鶯取了銀子來何大夫拿了銀子留下藥方一張就匆匆告辭而去。


    隻見白鷺拿著那張藥方的手微微顫臉色如窗外的天色一樣陰沉得可怕眼眸裏籠罩著一層水汽像是隨時會淚水決堤。


    到底是什麽可怕的病症令白姨娘這般恐懼不安?思量再三藍鶯小心翼翼地問道:“白姨娘要不要我這就去按藥方配藥去?”


    嘩啦啦~


    白鷺狂躁地將桌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喝道:“藍鶯你出去!誰也不許進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一盞細瓷茶杯摔在藍鶯的膝蓋上綠汪汪的茶水玷汙了白裙嚇得她奪門而出。很快大顆大顆的雨點落下來越落越急連成密密的雨線衝刷著大地。


    藍鶯抱頭跑到鄰近正室大院院門的一座小花亭內避雨。她剛喘了口氣整了整被淋濕的衣裙忽然抬眼看到一個人站在對麵的小橋上是個穿著海藍色和服的女人。


    那個女子冒著大雨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麽看到對麵花亭裏的藍鶯衝她笑道:“你看見我的海棠了嗎?我們在玩捉迷藏呢。”


    海棠?啊!難道她就是那個瘋了的蝶姬夫人?藍鶯呆立在原地既害怕又憐憫地搖了搖頭。


    蝶姬有些失望依舊邊走邊喚著:“海棠――我的寶貝別躲了快出來呀。海棠――娘好想見你……”她的聲音在瀟瀟雨聲中顯得別樣的憂傷最後終於化成了悲哀的哭泣。


    藍鶯覺得她十分可憐不禁上前去拉她:“夫人蝶姬夫人雨下得這麽大快跟我到亭子裏避避雨吧。”


    蝶姬抬起臉來看著藍鶯傻笑:“你看見我的海棠了嗎?還有百合和善千代她們都到哪裏去了?”


    藍鶯的心被深深刺痛她知道蝶姬說的這些人都已經死去了。


    蝶姬忽然緊緊抓住藍鶯的手腕哭叫著:“你!是不是你把她們藏起來了?把我的海棠還給我求求你把她還給我。”


    “夫人我不是……你你先放手。”這般癲狂的樣子令藍鶯恐懼萬分掙紮之間蝶姬的指甲劃破了她的皮膚。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藍鶯姑娘?”


    “邢天哥哥!”藍鶯喜出望外。


    說也奇怪蝶姬見到邢天向她們走來立即尖叫著放開藍鶯一臉驚恐地叫著:“鬼來了鬼來了鬼要殺人了!”一邊叫著一邊踉踉蹌蹌地逃回正室大院去。


    邢天望著蝶姬倉惶遠去的背影眉頭緊鎖。他撐著油紙傘為藍鶯擋風遮雨柔聲問道:“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我無意間跑來這兒避雨……”藍鶯忽然現邢天的石青色衣裳上沾著斑斑血跡驚問道“你衣裳上的血是怎麽回事?莫非你又受傷了?”


    邢天一怔微笑著直搖頭:“我沒事。走我送你回白姨娘那去。”


    風雨吹著淋濕的衣裳有些冷藍鶯的身子微微顫抖擔憂地說道:“邢天我真的好擔心擔心你也擔心白姨娘。不知為什麽來到大宅的這些天我總感到心神不寧是不是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邢天溫柔地揉著她的肩意味深長地說道:“藍鶯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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