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空城,寧容璋失蹤,紀元正重傷,她心疼的都麻木了。眼淚無知無覺的落下來,砸在羅衫上。


    隨即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紅葉連忙跟上,語氣焦急,瞧見她牽了馬,連忙上前攔住,“姑娘,您做什麽去?”


    紀夢舒轉頭,“阿兄傷重,在這麽拖下去會死的...我為他,尋醫。”


    紅葉麵上不知從哪裏沾染上灰塵,頭發也顯得淩亂一些,一身衣裳早就在行馬路上弄的褶皺不已,“姑娘,奴陪您一起去。”


    馬兒低低嘶鳴兩聲,紀夢舒拽著韁繩打馬而去,臨走之前她說,“替我好好照顧阿兄。”


    ——


    密林深處。


    毒蛇蟲蟻環繞期間,火柴吡剝,將想要試探著靠近的蟲蛇逼遠,火柴上方架著一小鍋湯藥,一羅衫女子穿著在簡單不過的衣裳,頭上帶著一二支素釵,正全神貫注的做著手裏活計。


    那湯藥的顏色已經發黑,在時間的熬煮下慢慢變少。


    女子瞧了瞧,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便將那湯藥微微放涼之後倒入瓷碗之中。


    這密林很是寂靜,從前隻有蟲鳥鳴叫之聲,她又是一個人住在這裏,遂變得愈發不愛說話了一些。


    微微出神之後,那羅衫女子將湯碗端進屋中,小屋的屋頂上,正盤桓了兩隻紅身毒蛇,似在打鬧一般。


    原本就狹窄的屋子因著躺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因而顯得更加的逼仄。


    俯身探了探男子的額頭,兀自嘟囔一句,“算你命大。”這人時她在林子深處撿到的,身上穿著盔甲,渾身血汙不說,因著濃重的血腥味還引來許多毒蟲毒蛇,都險些將他生吞活剝了,若不是瞧著他還有一口氣,她才懶得管他。


    支著下巴正瞧著床上那蒼白的男子,門口傳來一陣濕物滑行的聲音,若非是她耳朵好使,尋常人定然是聽不見的。


    一條紅頸小蛇在門檻上探頭探腦的望過來,那羅衫女子便道,“小五,快回去!”


    話落,那紅頸小蛇居然很是乖順的扭頭爬了回去。


    羅衫女子拿著竹管,將湯藥不怎麽費力的給男子灌了下去,剛要起身,手腕上便猛地覆上一個強硬的手。


    “放...放開!”她伸手拍他,床榻上的男子並未醒,不過是有了淺顯的意識。許是她動作太大,反倒是驚醒了他。


    “你是誰?”他睜開雙眼,手上卻沒鬆力。一雙長眸滿是戒備的望著他,身上一陣酸疼。


    “我還能是誰?你且好好看看,可是我救了你!”她簡直要沒好氣,密林多毒,礫南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但也有一二來的客商不知,她從前也救過幾人,不過誰都沒有他脾氣大。


    男子遲鈍的轉了轉眼珠,瞧見一處略顯簡陋的屋頂,手上便鬆了力,重複道,“是你救了我...咳咳!咳咳!!”


    “哎——好了,看在你是傷患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計較了。”她說罷起身,沒在管他。


    外頭姣好的日光落下來,男子起身,背上胸前一陣陣疼痛,不過好在尚且能忍受,便一步挨著一步站在門檻前,日頭毒辣,曬的他眼神微微眯起。


    清雋的側臉暴露在日光下,正是消失不見的寧容璋。


    他已悄然打量四周,小院外頭曬著藥材,藥爐,還有四周不敢上前的蟲蛇,“你是藥神醫對不對?”


    見他尚有幾分清醒,那羅衫女子背對他,道,“你走吧。既然醒了,我這就不留人了。”


    “還請神醫出山,為我兄弟診治傷情,我...”寧容璋既然瞧見她一人身處密林,想來不是那等懸壺濟世之人,承諾於她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


    “救你是機緣,不過本姑娘隻怕同其他人沒有這等機緣了。”她翻曬著外頭的藥材,外頭死了多少人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


    寧容璋一噎,仍道,“姑娘在這深山密林之中,可曾知曉我朝與新戎一戰,礫南城幾乎焚燒殆盡,火光衝天,兩軍死傷無數同歸於盡,十裏空城。難道這些對姑娘而言,也是可有可無之事麽?”


    手中的藥材不知已經翻曬了多少天,微微焦酥,發出好聞的藥香味,羅衫女子手中不停,“這亂世,本也就不是憑誰一己之力能改變的。”她回頭朝人道,“隱居於此,便是不想摻和這等俗事...我這不留人了,你走吧。”


    她幾次三番趕人,寧容璋也不氣餒,“姑娘身在密林之處,可也是我大曆朝的子民,軍中將士為了抵禦新戎,尚且不惜捐軀報國,姑娘既然肯出手救我,便是心存善念,為何不肯施針救人性命?”


    耳邊似是有一隻蜜蜂似是嗡嗡直叫,羅衫女子微微偏頭,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感覺這麽聒噪了。


    ——


    礫南城內,紀夢舒帶來的親衛還在不停的翻看其中之人,有人尚且一息尚存,眾人便將人背到屋中去,拿著湯藥為其續命。


    紅葉立在城門那處,望著前方並無人煙之地,心裏頭一個勁的緊張,姑娘去了許久,直到現在都沒來,莫不是出了什麽危險的事情?


    可是姑娘不許她跟。


    紀夢舒牽著韁繩,馬兒疲累,時不時的低頭啃食一兩口的嫩草,茫茫地界,她竟是不知該往何處去。


    馬上的女子時而啜泣兩聲,時而抬頭望向夕陽,不知前路亦不知歸途。


    “神醫。”


    在人不知第幾百次的這般喚她的時候,羅衫女子終是蹙起眉頭,將門一關,“慢走不送!”


    寧容璋被關在外頭,就著台沿坐下,“夜深寂靜,神醫為何不願救人,總歸需要一個理由吧?銀錢藥材還是功名利祿,這些我都可以盡數奉上,隻求姑娘出手相救。”


    屋內點著幾盞豆油燈,那羅衫女子冷哼開口,“原本我是不救官家人,若非看你慘死在密林外頭實在不忍心,你覺得本姑娘會救你?”


    寧容璋忽而一笑,道,“姑娘心善...”


    許是知道了寧容璋接下來要說什麽,羅衫女子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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