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屬下來遲。”


    歸海莫嘯一把扯過他手中的大麾便裹在了覓塵身上,將她抱起飛身便落在了馬上,一扯馬韁向不遠處的村子急馳而去。


    “禦醫,快,跟上。”廖焙起身喝道,也趕忙翻身跟了上去。


    湖邊僅餘村民們在眾官兵的包圍下麵色忐忑,那老者早已麵若死灰,他們究竟得罪了什麽人……


    第五捲風起雲湧第二十五章


    這是一座極其華美的庭院,屋簷高翹,裝飾華美,曲折迴廊,靜水潺潺。明燈高懸的內室,青色紗簾輕垂,安神香裊裊騰起,帶起一室靜謐。


    臨近窗戶的地方置著一張梨木書案,燈影綽約。歸海莫嘯靠著軟墊斜倚著椅背翻著手中的宗卷,燭火劈啪,光影一晃,他目光微動從書頁上移開望向前方。


    隔著烏木寶頂的折角屏風,透過屏風上半透明的白絲絹紗,隱約可見裏屋的紅木大床。目光直透屏風,歸海莫嘯倏然放下手中宗卷,起身大步向內室走去。


    繞過屏風,覓塵蒼白的麵容撞入眼簾。歸海莫嘯微微蹙眉,輕移腳步在床邊坐下,俯身將她蹭到麵頰的發輕輕撥開。


    烏髮紅緞掩映下更顯她麵容蒼白,雙頰還帶著些微的腫脹,嘴角的裂痕清晰可見。歸海莫嘯抬手湊近她略顯青紫的嘴角,憐惜地撫摸上她微腫的臉蛋。


    沉睡的覓塵似是感受到疼痛,微微蹙眉動了下。她輕微的動作讓歸海莫嘯恍然回神,忙抬起手,見覓塵不再動作這才鬆了口氣。輕輕掀開錦被拉出覓塵的手,仔細檢查了一番,見她手腕上的傷痕已經結痂,這才嘆息一聲給她拉好了被子。


    燈光下他靜靜地望著這個總是和自己針鋒相對的女子,目光靜靜描繪著她冰肌玉骨下的靜美。她籠煙般清秀的眉,顧盼生姿的明眸此刻靜垂著,濃密的睫毛在挺秀的鼻尖落下淺影,那總是能吐出讓他氣惱話語的櫻紅小嘴此刻蒼白無色,卻是那樣讓他心疼。


    歸海莫嘯微微俯身,似乎想要將她看得更仔細些,然而那吐氣如蘭卻今他身體一頓,鼻翼見縈繞的少女芳香讓他猝然屏息,幾乎便叫他恍惚墜落下去,不知身在何方。抬手撫摸自己快速震動的胸膛,他忽而苦笑一下,無聲輕嘆。


    還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嗎?還要自欺欺人下去嗎?原來這便是動心……在不經意間已是情根深種,在分不清辨不明時她已在心底。


    總是因她喜,因她憂,總是為她的一句話整日整日的煩躁,又因著她的一句話煩愁惱意盡散,便是如今,隻這般靜靜看著她的睡顏就覺縱使富擁四海亦抵不過這一刻的安寧。


    伸手撫摸著覓塵散落枕邊的發,絲絲縷縷繞著指尖,纏在心頭。歸海莫嘯再次苦笑,暗嘆枉自己自詡風流,原來竟是那最不懂情之人。倘若不是她險些出事,怕是到現在他還在為自己終日的反常氣惱堵悶,不知所謂吧……


    抬手輕撫覓塵蹙起的眉頭,那種撕扯心肺般的焦慮似乎還徘徊在心頭。他永遠也忘不了當他遠遠看到她被捆綁著拋下湖的那幅畫麵,仿似整個天地都翻轉了過來,在眼前傾倒。那種昏天暗地的感覺便是在乎吧,在乎到眼前沒有了她一切都成空無。


    她的模樣,她說話的樣子,惱怒的樣子,快樂的樣子……每一個她,隻要想起心中便會泛起柔軟。隻要想起,瞬間便能在眼前清晰起來,猶如溫馨的畫布,無窮地回味,無盡的遐想,便如同癡傻了一般,甜蜜交織著惶恐,這便是心動吧……


    歸海莫嘯直起身來,唇角忽而彎起一個舒緩的弧度,用目光描摹這麵前女子恬靜麵容中隱透的清雋,心中突然變得朗然暢快了起來。罷了,喜歡便喜歡了吧,總比前幾日煩躁地如同無頭蒼蠅般亂撞要好。


    心中記掛上一個小人兒,為她喜為她憂的感覺也不算太差,至少如今看著她的感覺就很好。


    耳邊撲捉到清淺的腳步聲,歸海莫嘯微微側頭,俯身給覓塵掖好被角,轉身繞過屏風出了內室。


    迎麵廖焙大步走出屋中,見歸海莫嘯打簾走出微微一愣忙要俯身行禮。


    “出去說。”


    歸海莫嘯微抬右手止住他,大步便向外走去,廖焙趕忙跟上。


    出了屋,一陣冷風吹來,歸海莫嘯微微蹙眉壟了壟衣服。廖焙忙上前一步擋在了風口上。


    “王爺的傷寒雖是不嚴重也要注意才好。”


    “無妨。好好照看郡主,該進藥了,別誤了時辰。”


    聽到廖焙的話,歸海莫嘯難得地望了他一眼,目光略帶感念。回身吩咐著侍奉屋外的婢女,見其應是這才大步向前走去。繞過殿角。穿過長廊,廖焙忙上前打簾,兩人進入一間小暖閣。


    屋中明燈高照,擺設精簡而隨意,歸海莫嘯在主座上坐下,揮手將下人遣退看向站在屋中的廖焙。


    “坐吧。”


    廖焙也不多言在下首落座,暗嘆今日王爺心情不錯呢,雖是不多言但動作間卻透著輕快。


    椅旁的白玉支架上,透花雲紋盞中植了株黃蕊玉玲瓏,明燈下葉姿秀美,花香淡雅。


    歸海莫嘯伸手輕輕撫弄著那冰晶般的白色花朵,嘴角輕勾,他幾乎看得癡了,隻覺那玉瓣輕盈,悄然綻放著高潔與雋雅,瓣瓣都是她的化身。


    廖焙遲遲不聞歸海莫嘯開口,抬頭卻見主子對著那盆花朵輕笑,麵上表情柔和地差點沒讓他掉了下巴。咽了咽口水吞下驚訝,這才主動開口道。


    “派出去查探的人回來了,說是南翼邊境甚為奇怪,那南洛帝已到郾茗城,但是卻沒有帶多少護衛,身邊隻有親衛跟隨左右,南翼大軍毫無動作。”


    廖焙說到此處微微停頓,見歸海莫嘯毫無動作,連麵上表情都不曾改變,心中納悶也不知王爺聽到了沒。正猶豫要不要說下去。卻見歸海莫嘯冷眸撇了過來,他趕忙低下了頭。


    “怎麽不說了?”


    “是,另外,最近南翼關卡查的特別嚴,禁止海天人靠近桐城關,說是為了南洛帝的安全,邊境嚴查防範,我們的人根本就進不去。”


    “嗯,這也無可厚非。南翼暗探還沒有消息?”聽到這裏歸海莫嘯才微微表示了些關注,隻是目光仍舊徘徊在花枝上,


    “邊防查的極嚴,連南翼的百姓都被禁止出入,城門關閉,倒像是要打仗的陣勢。暗探已經好久不曾送出消息,這是最近送出的,不過也是一個月前的。”


    廖焙上前將漆封的信送上,歸海莫嘯撕開迅速看過微微蹙眉,略微沉思,將那信遞給了廖焙。


    “萬俟瑜娑此人狡詐多端,向來對我海天虎視眈眈。南翼此刻倘若毫無異常倒是令本王驚異了。城中百姓大減……有趣啊。令羅清再查,務必弄清楚那些銳減的百姓到底去了何處。另外,傳消息給焦成,讓他給本王暗自多找些身體壯碩的南翼男子,務必在一個月內想辦法送過去,要活的。”歸海莫嘯垂目說罷望向廖焙,抿唇半響才又道。


    “翰王現在也該在南下的路上了,令沿途留意,打探不到他的行蹤也無所謂,隻弄清楚染舞樓葉染的下落來報。你下去吧。”


    廖焙雖是不明白歸海莫嘯這一切吩咐到底何意,但趕忙起身領命。


    ………………………


    此時的京都雒陽發生了一件大事,十五日前捷報急送入京,翰王歸海莫燼率領九千黑翊軍繞道燕然山突襲北紇右穀蠡王一部一夜間滅敵七萬大軍。並與回城途中以兩千精兵伏擊北紇追兵,於萬軍之中取北紇單於首級。


    捷報傳回,京城歡騰,然而與此同時傳回的還有翰王重傷的消息,一時間萬民擔憂,與喜悅中填上了憂掛。


    四日前翰王歸海莫燼在萬眾矚目下被護送回京,皇上令太醫院所有太醫趕往翰王府為其診治。翰王已是陷入了重度昏迷,太醫連夜商討病情,言及翰王傷勢過重,一路顛簸,失血過多,經太醫一日一夜醫治病情暫緩。


    太醫院院士朱明寓上奏,言及秦朝名著《山河經?滍水》篇中稱魯山溫泉“可以療萬疾”,其請奏將翰王移送至魯山修養。


    於是在京都百姓的淚眼相送下,翰王又被移送到了雒陽城西南的魯山療養。


    魯山乃是溫泉聖地,泉發於山之石中,神如鼎沸,向來有瘡疾濯之即愈之說,是離京都雒陽最為近的溫泉之所,海天高祖便在魯山修建了行宮。依山麵水,風光旖旎,縱是冬季依舊泉水淙淙,氣候和暖。


    月上中天之時,一輛烏篷馬車沿著山間小道使出了魯山直奔南邊黟川縣而去。車中置著火爐,炭火正旺,將整個馬車哄得極為暖和。


    歸海莫燼靠在厚厚的皮毛軟墊中,麵色顯得蒼白而疲倦。燈光微閃,打在他沉靜的麵容上載側臉帶過一抹亮光,映得他緊蹙的眉宇越發顯得麵容威厲,攝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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